陆言道别而去。香婆婆倒被陆言的一席话勾起了回忆:他要来便来。不来,何必去寻?何必?如他尚在人间……怕是都儿女成群了罢,只剩自己枯守一生,决然一世!心伤间,仿佛听见自己渐渐老去的声音,一抚发丝,翻掌查看,两根灰白发丝赫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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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主家戏后摆宴,喜哥喝下新女婿宁少年敬的酒。便拉了凝香回到后院。
后院桃叶落尽的枝桠,凄凄凉凉静默不言。一匹月色洒下,清辉依旧。
凝香和喜哥坐到桃树下,静默不语,长久。
凝香肚里有些未饱,正暗暗怨着喜哥。
喜哥却对她道:“凝香师妹,我怎只觉得你最亲呢?大概是你也和我一样都是没爹娘的孩子。你好歹还知道你爹娘的着落了,我还不知道我爹娘是死了还是活着。爽子他们即便是家里穷得饭都没的吃,可好歹有个穷爹穷娘,即便是有个半爹半娘也好啊。”
凝香说:“你怎没爹没娘呢?”
“荀师傅说我是他路上捡来的一个婴儿,看起来太可怜才收的我。”喜哥道:“你瞧我怎么说这些呢。今日里是荀师傅最高兴的。但,我却高兴不了。”
凝香懵懂应一声:“哦。”
喜哥突然又高兴了,道:“你说,凝香,你说,如果我那丢弃我的父母是和宁少爷父母一样,那我是否就可坐在厅堂里喝酒了?甚至,你看到大小姐没有?甚至做那女婿的人就不是宁少爷了。呵,凝香,你看我才喝了一杯酒,就醉成这样了。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喝酒罢。”
凝香看喜哥醉言醉语,不知如何应接。
喜哥又停了半饷。忽而立起身,对凝香道:“我教你戏呗。”不待凝香应答,喜哥兀自唱起白日里的折子戏:“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突然间,爽子师哥他们闹哄哄涌进了院子,原来酒宴散了。
荀师傅听到喜哥还在唱,道:“你怎的还没唱够?今日大家都给我面上争了光。明日趁着兴,我带你们去杏花楼吃一顿。算是犒劳犒劳你们辛苦。”
“哦……”爽子师哥带着那班小师弟跳跃欢叫起来。
喜哥被断了兴致,低了头,默默回了屋。
杏花楼是当地有名的吃地。荀师傅点了些蜜汁豆腐干、松子糖、玫瑰瓜子、虾子酱油、枣泥麻饼、猪油年糕,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吃着闹着。凝香很久没吃到这么可人的小食了。正和师哥师姐们埋头吃着,却听到那厢有人叫着荀师傅,放眼望去是宁少爷从小包房里走过来。
当日里已有些微凉,那宁少爷穿着咖色织锦背心,边上镶嵌一圈油光雪白顺滑狐狸毛,果然是小城里难得一见的风雅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