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目光落至崖下,是一片薰心薰肺的紫色薰衣草,无论是色彩还是香气,都隐隐透着普罗旺斯的淡淡忧郁。
转身看到又是一片火热的沙漠景象,茂盛的龙舌兰、仙人掌、霸王树,如设计师所预想的那样重现了昔日沙漠风光。
莫不语靠着龙舌兰的花圃,在一处渠沿上坐下来。
靠得近了,才能感觉得到从热带沙漠植物们的肥厚叶片下升腾起一片蒸蒸热气,就着日渐正午的阳光,围裹着莫不语,令她渐渐觉得体力有些不支,似乎要晕过去了。
却有一阵喧哗从行政办公楼的大厅传来,莫不语勉力抬眼望去,本以为是谁,却没想到是柏画天。
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气,整个人似乎如一张拉满了的弓,紧紧绷着,迈开两条大长腿朝外疾走。
一道黑影追上来,是那位年老的秘书,然而却是一脸的笑容,连褶子里都漾着讨好阿谀的意味。莫不语还以为她不会笑,原来脸臭的人笑起来,竟然是如此——就是冷掉的牛女乃上的那一层油脂,无论下面如何春风荡漾,面上总是厚腻腻的一层冻住。即便笑开了,还是厚腻腻的褶子。
老秘书在正午的阳光下怯步了,似乎她没来得及涂防晒霜。肤色越白的人越经不起阳光的炙烤,不是晒伤发红就是暗渡色斑。她在选择去追还是不追柏画天这个问题上犹豫了几秒钟,就被从热带沙漠植物圃边站起的一个中国女孩子给抢先了。
那个中国女孩子确实令她不喜欢,就如同她一丁点儿都不喜欢柏画天的爷爷,他也是个中国人。这曾经令她世袭高贵的家族蒙羞。
柏画天走得急,并且因为脑子里很混乱,几乎是在人群中乱撞。在只容一人通行的曲折小径上差点撞翻了一对情侣。
及至进入花园,踩在小溪上来自Sierra山麓的巨石,耳中听着水流淌过每块石头不同的声响,他纷乱的情绪才随着自然弹奏的乐章渐渐安定下来。
他自幼就喜欢这里,每当心情不善,都会躲到这里。躁乱的心亦是一块石头,在溪流的自然雕琢缓缓抚慰中渐渐沉淀。
他最深密处的心动,仿佛是躲在石间的一只精灵,只在水流过的霎那,叹息般地甦醒。
哪一道水流激荡了一个高音?长长的回音,婉转着回顾了柏画天快乐的童年,懵懂的少年,混沌的这些年,以及短短这几天。这几天真的很短,他却才刚甦醒,才刚发现——藏在自己身上的无数重的秘密。这些秘密太过沉重,沉重得让他承载不了。
望着清澈的溪流,宛如暗香的流动,源自自然的音阶。一个明亮的玄音,在C调上逸出,飘近柏画天的心房。气流颤抖着,音符在空气中暗渡,渐渐隐去,却带出了他的眼泪。
他不想理会那些路过的人们,往花园更深处走去。
路过百里香,鹿儿草,晶叶菊,牡丹……都是些不按常理开出的花朵,他柏画天不亦是不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