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这什么解药!味道这么变态!”折磨人的喷嚏刚一停止,林云染便直起了腰干一蹦三丈高,还不停的发出“呸呸”的声音,想要将口中那古怪的味道给全部吐出来。
“林云染,那可是你求着我给的。”柳雪凉凉的说道。
龙倾月有些诧异的看着林云染,那褐色的药碗他也吃了,只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为何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呸!这种又酸又辣还带着臭味的东西,绝对是你故意的吧!”林云染一只手指用力指了过去,那是血泪的控诉!
白了林云染一眼,柳雪的耐性宣告见底,“林云染,有话就快点说,我还赶路呢。”
“……”好吧,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指望她能正眼看他,习惯了什么的……哼,“君文成要参加这次的武林大会,我和你们一路。”扬起了下巴,赶路?他们通路,她赶路也得带着他!
“不顺路,自己想办法。”丢下一句话,柳雪马鞭一扬,就打算重重挥下,直接走人。
却不想林云染直接扑了上来,死死扯住那马鞭,纠结的看着柳雪,说道:“什么不顺路!你往西追着君文成,君文成往西是为了参加舞林大会,我也要去,当然恨顺路。”
这回,还不待柳雪说话,身后就想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本尊说的,不顺路。”龙倾月不知何时来到了林云染的身后,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提着他的后领,直接拖走。
“暴力啊!暴力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这对夫妻都是冷血没人性、利用完人就丢的家伙啊啊啊!”林云染被龙倾月拖着走,两手还紧紧的拽着衣领,生怕自己被勒死。就这样,还不放弃的大吼大嚷,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或许是因为林云染话语里的“夫妻”二字取悦了龙倾月,他好心情的松了手,笑眯眯的站到了一边,不再插手。虽说,那笑容看在林云染的眼里,颇有些警告让他老实点的意味,令人毛骨悚然。
倒是柳雪眯起了眼,郁闷的看着林云染,问道:“你听谁说的?”
“秋暖。”这次,想也不想,就答了上来。早把秋暖当初把消息卖给他时千叮咛万嘱咐别把她卖出来的时给丢在了脑后。
“你花了多少银子?”柳雪阴测测的眯起了眼,秋暖那个女人,居然敢用她的消息去赚钱。
“三千两。”一想到这里,林云染就肉疼啊!三千两啊!那不是小数目啊!巨款啊有木有!就那样轻易的被秋暖那个女人给敲诈了,他能不愤恨么!他能不有怨念么!他能不把那掉钱眼里的女人给卖了么!
说到底,林云染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三千两……呵呵……秋暖,好样的。”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
远在灵州城的某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莫名其妙的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没降温啊,怎么就染风寒了?
“喂,你要知道的我都和你说了啊,让我和你们一路吧!”林云染赶紧提出要求,开玩笑,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女人,一路往西一个人多寂寞,跟着他们至少还能看看热闹神马的。
“你只是向看热闹吧。”柳雪冷冷的瞥了林云染一眼,却没打算答应他。
被戳穿想法的林云染一点都不脸红,直接拍了拍胸脯,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这一路跟着你们,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添一把手么。现在整个武林都传开了,左尊爱武成魔,当年还为了一块据传藏着武功秘籍的子虚乌有的令牌而屠杀了左相府一门,现在整个武林的都打着除邪尊,匡正义的旗号呢。”林云染说的也是事实,当那些人从欧阳府离去后,那一晚令狐剑信口雌黄的一番话,就在龙倾月无所谓的态度下以燎原之势传遍了整个江湖。
龙倾月听了,皱起了英挺的剑眉,他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声,可是却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坏了柳雪的事。于是便犹犹豫豫的看向柳雪,斟酌的开了口:“雪儿,要不,就让他和你同行吧,我在暗处跟着就行了。”
“为什么?”柳雪有些不解,这人不是向来是个醋缸么,怎么突然这么主动把别的男人塞了过来?
“我怕这一路给你添麻烦……”龙倾月有些不安的说道,总是有些自诩正义的人士,不分青红皂白,只是听了传言便一窝蜂的想要除暴安良。
柳雪看了龙倾月一眼,便翻身下了马,走到了他的马旁,冷声道:“下来。”
龙倾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柳雪生气了,却也不敢拂逆她,只得也翻身下了马,站到了她的面前。
龙倾月真的很高,再加上健硕的身材,只要往那里一站,就回将柳雪整个遮住。柳雪抬着头,看这那个还不明所以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手一抬用力狠狠的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嘶——”龙倾月吃痛,只得莫名的看着柳雪。就算是定罪,也好歹说明一下啊。
“我才不管你是正道还是邪道,是左尊还是邪尊呢!反正我现在的名声也都给你毁了,秋暖那厮指不定早就把我俩的事添油加醋的卖给了所有我认识的人呢。事已至此,你别想再丢下我!在我说不为止,都必须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然……不然我直接杀过去扭断你的脖子。”最后那句柳雪说的无比凶狠,就连手上的力气都加了不少,可是那双秋水一般的杏眼中,确实氤氲着点点雾气,好像只要龙倾月敢说一个“不”字或者要一下头,那两汪清泉就回立刻涌出。
龙倾月哪见过柳雪这个模样,当即手忙脚乱,也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了,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丝帕,心疼的给柳雪擦着眼泪。
“雪儿,雪儿,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说什么离开你的话了,你别哭了,别哭了……”龙倾月的声音那样的温柔,还夹杂着心底淡淡的喜悦。原来,这一路走来,真的不是只有他一人在一厢情愿。
“你……你讨厌……”柳雪看着龙倾月那小心翼翼捧若珍宝的模样,想笑,却又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林云染,白白给他看了好戏,不仅有羞愤难当,只能狠狠地瞪着龙倾月,干脆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好好,都是我不好。”龙倾月乐得佳人投怀送抱,这时候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他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着。
一旁的林云染看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这这,这还是那个刁蛮任性又暴力的女人吗?爱情的力量真是太可怕……呃,不对,是太伟大了。
乐呵呵的一笑,林云染模着下巴,这三千银两花的还是值啊,秋暖果然是个有诚信的好奸商,这还真是看了不少好戏。
……
三个人,两匹马,于是分配成了问题。
“你们两个人乘一匹吧。”哭过后的柳雪,眼眶还有些微红。素手指了指龙倾月,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看好戏的林云染,说道。
林云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他不打算和柳雪共乘一匹,谁知道她半路上会拿他试什么药,别还没到武林大会,小命就给这女人玩完了。
倒是龙倾月像是触电一样的跳了起来,大声的抗议道:“我才不要和男人共乘一匹马,太恶心了!”
林云染傻眼,恶心?他恶心?他很恶心吗?他如此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就和恶心这两个字扯上关系了呢!
纠结了。
抑郁了。
蹲地画圈。
“那你想怎么办,这只有两匹马。”柳雪看了龙倾月一眼,难道他想用走的,那还不慢死。
“雪儿,我要和你共乘一匹。”龙倾月咧唇一笑,还不待柳雪拒绝,就直接揽着她的腰,纵身一跃就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你快放开!谁要和你共乘一匹!”柳雪满脸通红,两条玉臂也在不安分的胡乱挥舞着,就想挣扎出去。今天已经丢过一次人了,要是再共乘一匹,她真的是抬不起头了!
“雪儿,别闹别扭了。你要是震得不想与我共乘一匹,早就用内里震开了不是吗?”最后那一句,龙倾月是低声在柳雪的耳畔边说的。灼热的气息喷吐在珍珠般的耳垂上,成功的让脸上本就残留着的些许红晕瞬间扩散,直红到了耳根。
见柳雪不挣扎了,龙倾月得意一笑,自然是没让低埋着头的柳雪瞧见。他甚至没去管一旁的林云染,只接一踢马刺,向西而行。
那边,林云染还一个人阴暗的蹲在树影下,在树根上种着蘑菇,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恶心吗?我恶心吗?我恶心吗……?”
……
两匹马,三个人,飞扬的尘土。柳雪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了三天的路,总算是见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柳雪与龙倾月一同下了马,进入客栈内,而林云染则是认命的牵着两匹马,找小二询问马厩的方位。
谁让他在这一行里实力最弱,自然只能沦落为打杂的了。
“三间上房,再打一桶热水送到我房间。”
柳雪看都没看小二,就直接吩咐了下去。身后的龙倾月像是早已习惯一般,从袖中掏出了碎银,递到了小二的手里,补充说道:“在准备一些热饭菜,一会儿送过来。送到一间里就可以了。”
小二忙不迭的店头,扯着嗓子吼道:“地字一号房、二号房、三号房——呃,敢问这位女侠,要住哪间?”
“地字一号房。”柳雪皱着眉,不耐烦的回答着。这三天都没有遇到客栈,又是夏天,身上早变得黏糊糊的,还沾了许多的尘土,当真是难受得紧。
“好叻——地字一号房送一桶热水——地字二号房三人份饭菜——”小二对于柳雪那不耐烦的样子好似没看到一般,仍旧是笑眯眯的。这家客栈迎来的客人都是这样,特别是夏天,浑身是汗又风尘仆仆,能有好心情才怪。
远远的,就听到了小二叫喊声的后堂和厨房都应了一声。柳雪头也没回的就直接奔着二楼的厢房而去,恨不得那热水现在就摆到她的房内。龙倾月站在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是林云染也拴好马回来了。只见龙倾月头也没回,就丢下了一句“你住地字三号房”便也离开了。
一号房的隔壁,一面是墙,一面是二号房,他自然不会让林云染这只雄性生物和他的雪儿紧挨着隔壁住。
龙倾月脚步轻盈的准备回到房间,也好好地梳洗一番,他刚打算喊住店小二,就见原本应该在房内整理行装,好好休息的柳雪突然“嘭”的一声打开房门,直直冲了过来,丝毫不顾龙倾月嫉妒恨的眼神,直接就抓住了林云染的胳膊。
“我!我看到她了!”柳雪的神色有着一种撞到鬼的慌乱,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混杂成一股讳莫如深的复杂,直直的看着林云染。
“谁?你看到谁了?慢慢说。”抬眼看了一下龙倾月越来越黑的脸色,林晕染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总、总之你先把、把手松开……”
柳雪才不管身后越来越低的气压,反正那人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也不顾眼前林云染越来越抽筋的眼角,她才懒得猜他在向她暗示什么呢。总之柳雪依旧紧紧抓着林云染的手腕,神色间满是不敢置信,“你相信吗,我看到她了。我怎么会看到她呢。三年前,她明明……明明就已经死了啊。”
一句话,镇住了两个男人。
林云染瞬间茫然,什么死了又见到了的,搞不明白啊!
龙倾月倒是桃花眼一眯,脑中有什么飞速滑过。他当机立断的扣住了柳雪的手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房再说。”
龙倾月的一句话,就让柳雪原本乱了阵脚的理智逐渐镇定。她看了看四周那些或好奇注视的目光,或竖起耳朵想要听的姿势,忍不住皱了皱眉,也点了点头,“回房说。”
三人直接进了龙倾月的那间,中间有个圆桌,边上摆了四个圆凳,刚好一人一个,还能多出一个。
三人坐定后,龙倾月先是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柳雪。柳雪也不客气,接过来就一阵猛灌,看得林云染不住皱眉直的摇头。
这么粗鲁的女人,也只有龙倾月这口味独特的人才会喜欢吧。
润了润喉,也好像是冷静了一些,柳雪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才说道:“我刚才……看到墨玉了。”那神情,带着三分的不解,三分的后怕。
“墨玉?我还书香呢……”林云染显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哈哈了两声突然觉得不对劲,三年前的一切突然重现,他也紧张的盯着柳雪,像是要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一般,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是说,你看到了你曾经的贴身丫鬟墨玉?”
柳雪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
三年前,左相府上下百余口,应该是除了她徼幸被师兄救了以外,无人生还啊!况且,墨玉是她的贴身婢女,当时就站在她的闺房门外,随时等候她的传唤,是不可能躲过司空傲没的。可是为什么,她还活着?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那三天三夜的大火之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这些年,她都在做些什么?
“你真的确定,没看错?”林云染想的也和柳雪一样,甚至于,当年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柳雪被救了,所议还曾经有一段时间,动用了林家的情报网,调查过这件事。确实是,无一幸免……才对。
“我很确定。她刚才就在这里的后院,好像是在等什么人,并没有看到我。后来我想追上去的时候,她突然跑开了。”柳雪皱了皱眉,这件事太诡异了。如果墨玉真的在等人,她在等谁?这三年来,在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屋内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对于三年前的事,龙倾月也是知道些的,虽然不祥尽,但是当年左相府无人生还之事,他也是知道的。
屋内的三个人同时陷入了沉思,柳雪只觉得,这种窒息一般的焦躁感,如同三年前一模一样,就像是一张密密的网,将她牢牢罩住,可双眼所见之处,全是浓浓的迷雾,怎么也逃不开……
这一夜,三人各怀心思,都没睡好。一早醒来,一个个都顶着两个黑眼圈,往那一站,啧,风景啊!
早膳只要了三碗简单的肉粥,还有一笼肉包。客栈位于两城之间,又是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虽没有人生鼎沸,却也并不冷清。
柳雪脑子里还转着昨晚的事,神情有些恍惚,一不小心,那粥就洒到了桌子上,连带着,嘴角也沾了点。
龙倾月有些无奈的看着对面魂不守舍的小女人,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仔细的为她擦拭着嘴角,然后,又借了小二肩头的抹布,仔细的擦过桌面,生怕她再迷迷糊糊的蹭上去,弄得好好的一件衣服就那么直接报废。
突然,客栈大堂内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了同一个方向。林云染下意识的跟着望过去,在看清楚引发这阵骚动的原因时,浑身都僵硬了。
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剑袖垂在身侧,清晨的阳光像是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他就那么温文儒雅的一笑,如秋菊一般清雅,如暖玉一般温润。不同于欧阳落雁远离尘世的美,他带着红尘特有的魅力,风度翩翩。
“柳姑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令狐剑像是眼中只有柳雪一般,一踏入客栈便直直的朝她走去,想要坐到一旁。
“令狐庄主,幸会。”就在令狐剑走到柳雪的身旁,掀开衣袍准备坐下的时候,却被一只突然横过来的手臂挡住,苍蓝色的广袖就像是一道天幕,将令狐剑彻底隔绝在外。龙倾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冷。
“左尊,幸会。”像是才察觉到龙倾月一样,令狐剑礼貌的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一礼,丝毫不见慌乱。紧接着,他又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林云染,眼底划过一抹惊讶,“这位莫非是……君子毒林云染公子?”
“正是在下。”林云染脸客套都省了,连个正眼都没给,低着头点了点就算是见过了。
要说这个令狐剑,林云染可是一丁点儿的好印象都没有。当年左相府那一场浩劫,说白了都拜这个罪魁祸首所赐,即便那些奴仆主子不是他杀的,但是将司空傲梅逼到那种地步,他可算是功不可没。况且,柳雪可是被他亲手“一剑刺死”,毫不留情呢。
想到这里,林云染忍不住嘲弄的笑了笑,看向令狐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本尊素闻剑隐山庄的庄主,以宽大博爱示天下,更是有着不计前嫌,越挫越勇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龙倾月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令狐剑,那不阴不阳的语气怎么听怎么令人觉得不舒服。
也或许令狐剑真的是好修养,只是淡淡的一笑,自发的倒了一杯热水,轻抿了一口,才问道:“不知左尊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才在官道上被赶走,今儿个却又不请自来,甚至笑脸相迎。这不是越挫越勇是什么呢?哦,对了,还有不计前嫌,宽容大度。”龙倾月咧唇一笑,单边吊起的嘴角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配上眼角那颗泪痣,显得邪肆而狂妄。
林云染明显的感觉到,令狐剑周身的气息因着龙清月这一席话而瞬间变得杀气腾腾,那握着水杯的手,虽是大半隐入了袖口,却仍旧依稀可见上面的青筋。
“左尊说笑了,今天纯粹是巧遇罢了。若是左尊不欢迎,在下自然也不会强留。”像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令狐剑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在这不受欢迎,过来只会自取其辱,可是当看到柳雪的时候,特别是看到那双令他沉迷且的杏眼的时候,身体就会不自觉地走过来。
龙倾月呵呵一笑,并未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是注视着好像仍在神游太虚还没回来的柳雪,淡淡的说道:“这个本尊可做不了主,一切都要听娘子的。”
“妻奴。”林云染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立刻感受到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连忙缩了缩脖子。
原本三人的四方桌此刻变成了四人,一人各霸一边,倒也和谐,虽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四周的客人都自觉地朝着暴风中心外面挪了一圈,就连店小二也是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跑去天天茶水什么的。
半响,这一顿消化不良的早饭才终于结束。柳雪神游回来,一扭头,就看到了令狐剑淡定喝茶的模样,忍不住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还真死缠烂打了?!”
“噗”——
林云染很没形象的将口中的茶水全部喷了出去,还好他及时扭了头,不然喷到对面的女人身上,那今后的日子只能用地狱来形容了。
擦擦嘴,林云染带着七分敬佩的看着柳雪和龙倾月,嘀咕道:“这两人还真是天生一对,嘴都一样毒。”
“林云染,你是想念我特意调配的那些药了是不是?”柳雪黛眉一挑,眼含威胁的看向林云染。
呿!这么小声也能听见,这女人内功得多高啊!
“不许在心底嘀嘀咕咕的,不然小心我把你做成药人!”
柳雪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吓得林云染差点丢了手中的茶杯。额滴神啊,传音入密,这都是失传多久的武林绝学了,这女人怎么三年不见,变化那么恐怖。恩,虽然以前也够恐怖的。
懒得理林云染那一会惊吓一会纠结的表情,柳雪直接看向了令狐剑,脸上写满了“你快走开”的字样。
令狐剑眸光一黯,自己也不知道心底那份失落从何而起。他似乎,总是无法看到她为难的模样。
“在下还有其它事,就不打扰几位了。”站起身,依旧是礼貌周到的行了一礼。令狐剑看似毫不留恋的转过身,进了客栈的天字一号房。
“死缠烂打的男人真令人讨厌。”柳雪皱着眉,下了这么一句总结语,就站起身拉着龙倾月往房间走,还不忘吩咐林晕染道,“记得去结账,再把马牵出来,还要赶路呢。”
林云染撇了撇嘴,反正他就知道,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他永远是打杂的份。这一路上……他习惯了!
一咬牙,转身走到柜台,扬起一张笑得咬牙切齿的脸,说道:“掌柜的,结账”
……
一路上,气氛显得有些沉闷。柳雪难得的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绷着一张脸,靠在龙倾月的怀里。
好几次,她都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开了口,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颓丧的低下了头。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的。”龙倾月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覆上了柳雪的发顶,宠溺的揉乱了她的发丝。
“讨厌!发髻都被你弄散了!”柳雪嘟起红唇,有些不高兴的看着龙倾月。这是他第一次不喊她雪儿,也不叫她娘子,而是唤作傻丫头,就像是一个亲人,让她此刻倍感温暖。
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湿润,她倔强的抱怨着,不愿意让人发现这一闪而逝的脆弱。
林云染识趣的放慢了脚步,将那一片空间让给前面的两个人。他悠闲的躺在了马背上,丝毫不在意这个姿势其实很容易摔下来。口中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狗尾巴草,随着马蹄哒哒声上上下下的晃着。眼前一片蓝天白云,正午的骄阳显得有些刺目,让他不得不眯起了双眼。
柳雪,有些事,能说出来才说明你真的放下了。
不知是因为看到了林云染故意放缓了速度,还是最终鼓足了勇气,柳雪紧紧攥着龙倾月宽广的衣袖,仰起头,声音有些发颤,“倾月,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很乱,你能静静地听我说完,不要打断我妈?”
“嗯。”龙倾月低下头,轻轻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了一吻,那样的爱怜,带着几分的鼓励。
像是真的从中吸收到了勇气,柳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幽幽地开了口:
“我和令狐剑,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婚约的。那时候的事情其实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只听说是抓周的时候,我满桌的东西都没挑,而是直直扑到了他的怀里,再加上司空府与剑隐山庄一直都是世交,所议这门亲,就这么定下了。”
一瞬间,柳雪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蒙,就像是清晨环山中的雾霭,氤氲着朦胧,如同罩上了一层模糊的纱,隐隐约约似雾非花。
“后来我就被爷爷……也就是师兄的师父带去了天山之上,几乎与世隔绝。那时候我真的很怕黑,晚上一个人睡觉总是会做一些奇妙的梦。那些梦都太过哀伤,痛苦的令我觉得无法呼吸。所以每当我做梦了,我就会去找师兄,抱着他就不会再做那些梦了。师兄很维护我,就像是真正的哥哥一样,还记得我小时候任性,违背了爷爷的话,偷偷学武,还是师兄硬生生的在大雪里跪了许久,才让爷爷免去了对我的责罚。
爷爷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喜欢我,甚至对于师兄的疼爱,都胜过于我。就连爹也是这样……他虽然从没有打过我骂过我,给了我一切最好的物质,可是我想让他像对庶姐那样,抱在怀里,开心的时候会亲亲我的脸颊,生气的时候会让我挨板子。我曾经追问过哦……可是爹很生气,他骂我生在福中不知福,说我的庶姐庶兄们是多么羡慕我的嫡出地位,说我根本不懂他们的心情。那是他第一次骂我,明明是我一直希望的,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好痛,我只是想让他抱抱我……”
柳雪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微微低下了头,长长的青丝投下了浓密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气氛变得有些沉重,龙倾月只能紧紧的搂着她,让她感受他的存在,给予她无声的鼓励。
“后来……后来我就这么长大啦,我告诉自己,如果没有人疼我,那我就自己疼我自己,我是左相府的嫡女,是整个君氏王朝中,仅次于公主的尊贵身份,我不能让人家看不起,不能给任何人机会说我是没娘的孩子。这些年,我一直都没见过那个从小定下婚约,连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未婚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他,就觉得内心好甜蜜,好宁静,就好像是等待了好久好久,就好像是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找到他一般。我开始疯狂的打听有关他的一切。
传言说,他不喜欢容貌太过美丽的女子,因为红颜祸水,所以我就带着一张人皮面具,让自己看起来其貌不扬;传言说,他喜欢会弹琴的女子,我便每日埋头苦练,甚至扮成男装去了青楼,偷偷学习天下第一名妓诗醉的琴艺;传言说他喜欢习得一手好字的女子,于是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寻找各种名家字帖,其实我很讨厌很长时间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练字,与其那样,我宁愿去院子里练武,可是为了能够得到他的喜欢,我咬着牙撑下来了;后来又有传言说,他喜欢跳舞美丽的女子,于是我便求了爹,访遍名师;然后又有传言说,他喜欢才华横溢的女子,我天天泡在爹的书房里,看遍了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柳雪的声音变得有些怀念,带着少女时期特有的天真,龙倾月仿佛能够看到一个扎着孩童发髻的少女缩在宽大的书房里,咬着手指努力消化手中书籍的模样,唇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微扬的弧度。
“可是后来……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毫不犹豫的放弃了之前苦练的一切,成为了京都人眼中不学无术的纨绔相二小姐。呵呵,是不是觉得很傻?”柳雪自嘲的笑了笑,声音中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凄凉。
龙倾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埋进了她得颈窝,静静的让她依靠。
“最后,最后我终于见到他啦。我当时是多么的激动,我想着,他终于要来娶我了,我的夫君,我等了那么多年。可是我听到了什么?他说他要退婚,那时候我就像是遭到了雷劈一样,说出的话不受控制的与他针锋相对。我想,既然你不要我了,我干嘛还要死皮赖脸的求着你呢,我可是骄傲高贵的相二小姐。
但是,他之后的一连串行动让我迷惑了,他对我若即若离,他会吃师兄的醋,会担心我,可是也会和庶姐在一起。但是最后的最后,他真的答应娶我了。那时候皇帝想要除掉左相府,整个左相府早已摇摇欲坠,权势不在。可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愿意娶我,我那时候真的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现在想来,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我竟然相信了那么样的一个人。左相府的大火虽然不是他放的,可……他却一剑贯穿了我的左胸,想要我的命。我永远也忘不了,如红莲一般的火海中,他那双眼睛比世界上最北的冰原还要冰冷。”
柳雪忍不住抚上了左胸,那里二指宽的剑痕还残留着,胸前和后背,成对的存在,每晚每晚,都像是火烧一样,吞噬着她的神经,翻搅着她的恨意。
仰起头,一抹晶莹顺着苍凉而绝望的双眼滑落,滴在了她凝脂一般的肌肤上,碎裂开来,龙倾月只觉得,他的心也随着那滴泪珠摔了个粉碎。
“倾月,我真的是命大,真的。这是个秘密,除了师兄没有人知道。我的心脏和别人不一样,是长在右边的,所议,师兄才能抱着我赶到仙医谷,我才能够活到今天……”
微微侧过身子,柳雪搂住了龙清月的腰,那样的用力,就像是要传达她曾经经受的那些伤痛一般。
“倾月,我好痛,我真的好痛。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他——令狐剑,我要看着他匍匐在我脚下,一一尝过我曾经的痛,甚至,更胜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