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前,赵悟本在押运一批漕粮赴京途中,遭遇了了因为首的一批山东绿林大盗的劫掠。
经过一场混战,赵悟本率领着翁岩以及一众漕帮兄弟虽然打退了了因等人,但付出的代价也颇为惨重,不仅漕帮子弟死伤惨重,就连是赵悟本,也被了因的一击禅杖打在后背上,受了极重的内伤,咳血不止。
因为怕了因等人的寻仇,自北方归来之后,赵悟本根本就不敢返回漕帮,只得匿藏在镇江的这座斋春楼楼中养伤,而翁岩因为要随行服侍师傅,为了掩饰身份,干脆改头换面在楼中做了一个跑堂的小二,将师傅安置在后院的柴房当中。
即使是这般的小心翼翼,不知为何却依旧被走漏了风声,让了因这个黑脸和尚寻上了门来,如果不是恰好碰到玉林在场,恐怕此时的翁岩早就已经不敌身亡,就算是赵悟本,恐怕也是难逃毒手!
玉林听完翁岩的叙述,关切的问道:
“贫僧出家之前对于歧黄之术也略有涉猎,不知贵师现在何处,可否方便带贫僧前去探望一下?”
“那敢情好!请师伯随我来!”
翁岩闻言脸上大喜过望,赶紧带着玉林朝后院行去,三个人沿着一条狭窄的巷子前行了数丈远的距离,然后拐过一个弯,翁岩的步子在一间简陋的柴房门口止住了,他略略有些窘迫的说道:
“里间太简陋了,还请师伯见谅!”
说着,翁岩吱呀一声推开了柴房的那扇破门,吕岳立时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透过房内昏暗的光线,隐约可以见到其间的一张破床上,半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青衣老者。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过后,随即便听得一个沙哑的嗓音问道:
“岩儿,是哪两位来了?”
翁岩转过身子朝玉林和吕岳做了一个手势请进,随即赶紧踏入门内去扶起师父,嘴中说道:
“师傅,方才了因那厮寻到了此处,若不是有这位玉林师傅仗义相救,咱们两个人今天恐怕都得交代在此地了!”
翁岩的话音未落,玉林已经迈步跟了进来,他微微一笑,对着半躺在一张破床上的清瘦老者稽首施了一礼,说道:
“悟本兄,自崇祯十六年京城匆匆一别,岁月倥偬,想不到一晃二十载岁月已经逝去,不知赵兄可否还记得贫僧?”
“你是——”柴房当中光线昏暗,一开始这位青衣老者并没有立即认出玉林来,他微眯着双眼,将眼前的这位中年和尚打量了片刻,终于面带讶色,惊呼出声道:
“老天,你是方密之?”
玉林微笑着点了点头,“俗世旧名,何足道哉,贫僧法号玉林!”他突然瞥见赵大官正挣扎着要从床上撑起身子欲要回礼,玉林赶紧上前两步,轻轻地扶住了赵大官的肩头,和声说道:
“悟本兄,你内伤未愈,切莫动身,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容许贫僧为你诊脉一二?”
赵大官闻言大喜,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当年尚在京城之时,愚兄就曾闻听过密之贤弟乃是杏林国手之一!”
诊脉过后,玉林微眯着双目沉吟了片刻,随即洒然一笑,转过身子对赵大官说道:
“悟本兄的咳血之症乃是由于遭受外力重击导致伤及肺腑,三焦瘀血,因为没有及时诊治,所以稍微有点麻烦。
不过问题不大,贫僧先为你推血过宫,化去瘀血之后,再开一剂药方,大约静养月许,想来应无大碍。”
翁岩依照玉林的指示,缓缓地将赵大官的上半身扶了起来坐好,玉林探出手掌,接连在赵大官的后背及前胸的几处穴位处一阵推捏,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只见赵大官神色痛苦的俯下了身子,将头探出床沿,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瘀血!
做完这些动作,玉林的神情也并不显得轻松,前额已经沁出了一层极为细密的小汗珠,呼吸之间也显得粗重了许多,在他身旁的吕岳见状,赶紧从怀中掏出布帕为其拭汗,关切的问道:
“师傅,你不妨事吧?”
“没事,只是许久不曾用过推血过宫之术了,有些生疏!”玉林冲着吕岳和蔼一笑,随即说道:“你去把我们行囊里面的纸笔拿过来。”
待得吕岳取来纸笔墨砚,玉林略一沉吟,挥笔在纸上写下来一张药方:广七2两,桃仁2两,泽兰4两,大黄1两,明雄黄1两5钱,水煎,一日一次,三日一剂!
写罢,他将这张药方交予翁岩,嘱咐道:
“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先服三日,若是不再咳血,便是有效,再服一剂应该就无大碍了!”
此时赵大官经过玉林的一番推拿已经吐出瘀血,连精神也显得健旺了不少,他半躺在床沿,感激的对玉林说道:
“密之贤弟,大恩不言谢,愚兄的这条命是贤弟捡回来的,他日若有机会,定当舍身图报!”说着,赵大官又嘱咐翁岩向玉林磕头拜谢。
玉林见状忙不迭说道:
“悟本兄不必客气,当年你我同科及第,原本就私交甚笃,虽然自甲申大难之后就一直未曾谋面,但你我私谊一直记怀在心,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既然悟本兄已无大碍,我们就先告辞了!”
将玉林与吕岳一路送往码头的路上,翁岩一听两人是准备雇船先走水路赶往京城,立时便不由分说把他们带到了一艘由漕帮兄弟所驾驶的“无锡快”上,并吩咐一名帮众去大码头将先前定下来的长船推掉,订金拿回来。
“师伯,你们如果一定要雇船去清江浦的话,等于就是在扇我们整个漕帮兄弟的耳光!如果连这么点小事情都办不成的话,晚辈就没脸回去见师傅了!”
玉林拗不过他,最后只得苦笑着按照翁岩的安排,上了这艘“无锡快”,趁着船家准备开船的这档口,翁岩悄悄地把吕岳拉到了船舱外:
“吕岳兄弟,咱们两人年龄相仿,脾性也颇为相投,我有一个想法,莫若咱们两人结成拜把兄弟,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