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的清晨,落子陌起床,等着墨香来给她梳头,可一直到中午她都没有等到。心里开始焦急起来,这丫头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让人担心,那么今天又怎么了?
她刚想下床,模着黑出去一看究竟的时候,墨香就从里面急跑进来,可跑到她面前后,却强压下心里的悸动,什么都不说。
“出什么事了?”眼瞎后她的耳朵更加灵敏,就连直觉也是准的出奇。
“没有什么事,娘娘。”墨香怕她知道破绽,于是拿了梳子就要给她梳头,刚拔下头上的紫玉金钗,她就惊道,“娘娘!这钗怎么变颜色了?”
紫玉金钗原本通黄的钗身,像是动物蜕变那样,换上了一层银装。
落子陌虽然一直把它放在手里反复摩挲,思索里面可能蕴藏的秘密,可她眼睛看不见,自然也就没发现它变色。
经墨香一说,她突然惊觉。
“墨香,你今早去哪里了?”虽然钗子变色的确引起了她的好奇,可墨香极力克制想要隐藏的事,她更加的急切。
墨香站在她身后,替她弄好发髻,见她一再坚持,看实在是瞒不住了,只得开口说。
可她说的极其慢,尽力将事情的严重性降到最低。
“奴婢早上是被人弄晕了,现在才醒。”
弄晕了?
这王宫里谁都知道墨香是她的宫女,自从流慕白下了那道令之后她就很少见外面的人进来,就算有也是送东西过来,东西送到就走了。
现在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把墨香也给弄晕了?
“奴婢昏迷前隐约看见她穿着一身的红色,就像是昨天来宫里的女人。”墨香不确定,这里也有她的揣测。
“你的令牌呢!!”这时的落子陌更像急了,她忽地从座上站起,对着墨香的方向,急道。
墨香这才去模自己的怀里,果然令牌不见了。
这块令牌是王上出兵前线时,给她留在身上傍身的,以免宫里有些人趁机作乱,有令牌在就如王上亲临,违命者可以先斩后奏。
现在不见了。
那个女人居然把令牌也偷走了,开始她要令牌有什么用?
墨香久久没有回答,落子陌也猜出了结局,月虹把令牌偷走,不会去伤害宫里的人,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她靠着令牌出宫了。
只是昨天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她听得出都是真心话,那个女人自然是不会抛下流慕白一个人离开的。
那么……
前线!!
她的武功都被废了,还跑去前线,不要命了!!
心里的担心越来越满,事情难道已经发展到出乎她的意料了么?
落子陌振奋了下精神,“去找人打探下,前线的战况,要快!”希望她想的事情不要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宫七寂我不会原谅你!
就算有孩子……
就算我那么爱你……
也不会原谅了!你不能那么残忍把关心我的人一个个都从我身边夺走,你让我覆上所有的罪孽。
半柱香后,墨迹又是慌慌张张跑进来,这次落子陌团在手心里的手指,指甲都因为紧张插进了手心里。
“娘娘,宫里的人现在都人心惶惶,说王上被人抓了。”墨香说的时候,声音特意放轻了许多。
她怕这个消息太刺激主子,如果不是主子非要知道非要问,那她宁可一辈子都不说。
两手垂下,落子陌怔怔地倒在后面的软榻上。
肚子也因为这一摔,隐隐作痛,可她却来不及顾及了。脑子里一直想着墨香的话。
流慕白被人抓了。
在前线被人抓了,那个人除了宫七寂还有谁?!
难怪月虹要不惜犯罪弄晕墨香,拿着令牌出宫去,她那是关心则乱,为了心爱的男人,即使丢了性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可是有韩王在,流慕白又怎么会轻易得被宫七寂抓了?这仿佛不合逻辑,落子陌却终究没有那么多心思再去深究,她一定要去看个清楚明白。
宫七寂,这次不要再错了,你非要亲手毁了我们的爱情才甘心嘛!!
“墨香,收拾收拾,我们去前线。”落子陌慢慢坐稳身子,她抚着已经四个多月的肚子。
这几天她甚至感觉到肚子里的生命在不停的闹腾,仿佛是蚕茧里的宝宝,迫不及待就要破茧而出了。
只是宝宝,如果没有出生的那天,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妈妈爱你,妈妈会陪着你一起,不管在哪里。
“娘娘!!不能去啊,前线那么乱,您的肚子都快五个月了,太危险了!”墨香不像以前那样她说什么就听什么,这次极力反对,说什么都不愿意。
“这是命令,快去!!”落子陌已经没有了耐心,她现在着急,担心那些原本的美好,最后真的连灰烬都不剩了。
追影是这样。
如果流慕白也是这样,那她真的会恨死自己。
“娘娘……”墨香哭了,可她还是不愿意离开去收拾行李。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墨
香看主子脸上从未有过的决绝的表情,最后还是妥协了,她去了寝殿,收拾几件衣服,带上银两,然后扶着主子,一步步朝着宫外去了。
落子陌手里还有流慕白留给她的令牌,所以两人出宫并未受到阻拦,一路顺风。
两人刚出城门,天就暗了下来,最后还是找了最近的客栈,停顿休息一晚。落子陌虽然心里格外着急,可还是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
“娘娘,奴婢跟着您这么久,可是却发现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晚饭后,墨香服侍她睡下的时候,帮她摇着蒲扇。
“怎么看不懂了?”落子陌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其实她自己也快看不懂自己了。
一路走来,从冷宫到坤宁宫,从胤天到北寒,再到南陵,一件件的事情加起来,仿佛每件都没有关联,可现在回过头去看看,每件都是网的一部分,缺一不可了。
她一步步走来,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人,失去太多,得到太少,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了。
心里又是一阵凄凉,她眼角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下来。
可是墨香却没注意到,她像是个孩子一样,开始回忆起来,然后慢悠悠地说起来,“娘娘以前很快快乐,不管遇见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张,都不会放弃希望。”
“您是奴婢见过最聪明的人,做什么事看似没有章法其实都已经算好了,一步都不会走错。”
“后来,看着您和皇上恩爱的样子,奴婢真的为您高兴,苦尽甘来就是说的您这样。”说到这里,墨香脸上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可想到后面的事情,眼里的亮光一下子又隐了下去。
“可为什么您怀了孕就不开心了?”她继续说着,“皇宫里每个娘娘都想怀上皇上的孩子,这样她们就可以母凭子贵了,可是您却一天比一天不开心,还把皇上都拒之门外。”
墨香抬头终于看见落子陌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她眼睛闭着,可为什么纵使这样,眼里的泪还是一刻不停地流下来?
她拿着手绢为主子慢慢擦着,“娘娘,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却不知道您为什么苦。看着您把所有的心事都藏着,奴婢心急却更是心疼。”
墨香说的字字真切,都是她的肺腑之言。
自从贵妃把自己送给皇后娘娘,她就想着一直陪着她,没想过离开,即使死也是心甘情愿的,就像追影那样。
死的其所,对他们来说就是重于泰山的事了。
“墨香……谢谢你。”落子陌哭着,最后却搂着墨香,两个人抱在一起。
原来她的软弱,她的不开心,她的无奈,这个丫头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事到如今有她陪着自己,也是上天对她的一种恩赐了。
可是请原谅她不能说,真的不愿再让别人跟着自己心力交瘁,这样她会不安,很不安。
“娘娘,奴婢会一直陪着您,不管在哪里。”墨香搂着她,信誓旦旦。
“傻丫头,有一天如果我不在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了却我的心愿。”
“娘娘,什么您不在了!!什么意思!”墨香急了。
“没什么,就是说说而已,你别紧张。”落子陌擦了脸上的泪,好累,她要休息一会儿了。
明天还得坐马车赶去前线。
“睡吧。”她拍了拍墨香的背,随后睡了下去,闭上眼,心里却是乱的很。
宫七寂,再见你的时候,我仍是看不见你。
宝宝,要见爸爸了,你也兴奋的睡不着觉了,对不对?
可心里还是担心,无止境的担心,她怕那种毁灭,怕再也回不去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