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景汐端坐在床沿,喜房里寂静无声,宫人都退下了,连带青霜和青羽也被带走了,屋里唯有喜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荜拨声,烛光潋滟,目之所及都是艳红,汪洋一样,明明是喜气洋洋,然看得久了,那艳红像是会流动,血一样的红,仿佛会兜头朝自己涌来,整个儿淹没,让人觉得透不过起来。
闭上眼摇了摇头,把窒息的感觉摇掉,却不曾想头上的喜帕被摇落下来,屋里无人,她索性懒得盖了,走到窗边,打开窗透气,依稀有宴乐声随风飘来,还有淡雅清新的幽香,窗外庭院里四处挂满琉璃宫灯,借着灯光,景汐见得原来连接庭院的是一方荷塘,荷花开得正好,引人游赏。
心念一动,景汐走出喜房,庭院里空寂无人,仆从许是都被前院宴乐吸引过去了。穿过庭院走近荷塘,朵朵荷花亭亭玉立碧波之上,衬在轻纱般的月色里,清丽无双,而盛夏夜晚晚风凉爽,此情此景,让人心中那些繁杂的思绪都悠远了,只余了安宁,她干脆坐到荷塘边上,享受难得的祥和。
凤清渝走入庭院便见得这样的场景:空寂的庭院,琉璃宫灯灯光轻盈洒落,灯光里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安然坐在荷塘边上,双手抱膝,静静看着月色下的荷塘,悠远了整个尘世,让旁的人都情不自禁小心翼翼,只怕惊扰了她。
“你来了。”她终究还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回头微微一笑,指了指身旁:“坐这里。”
自然而然得如同天经地义。
他走近,自如坐下,“不乖的新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它们呼唤我过来的。”景汐指着满塘荷花,一派无辜道:“我原本一直坐着等你,可它们一直在叹息,月色独好,良辰美景,可惜无人欣赏。”
他失笑开来:“你倒有理了。”
“本来就是啊。”景汐理直气壮,“一定是你平常都不曾驻足好好欣赏一下它们,它们才会如此寂寞。”
“反倒成我的不是了。”凤清渝不由无奈,素来女子在他面前都是低眉温婉,眸光含羞带切,这样的胡搅蛮缠,唯有记忆中的那人……心里升起隐痛和熟悉的无力感,无意识月兑口而出:“那你想怎样?”
景汐眼底有流萤般的笑意闪过,“如此景致,若有好曲相伴,实乃人间美事。”她停了一停,唇边浅笑如花:“王爷为我吹一曲《满庭芳》如何?”
凤清渝神色微微一凝。
晚风拂面,风里有潮湿的水汽,蒙蒙的让人觉得恍惚,唯有她眼眸莹亮,闪着熠熠的光,眼底是清晰可见的期盼,直直看到人的心里,清晰得让人不忍心拒绝,可是……
他忽然别开了视线:“不行。”
“为什么?”
“本王的曲子,只为一个人吹。”
“原来是这样。”她并没有如他预想那般黯然,只是眼睫微垂,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唇角微扬,眸光复有晶亮起来:“那把你的笛子借我,我吹给你听如何?”她轻轻一笑:“这样就不违背你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