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灵凤宫中,“皇上,这是最后一批奏折了。”
由于昨日皇甫晏阳没上早朝,所以今日过了辰时早朝才结束,而奏折更是推挤如山。皇甫晏阳下了早朝便一直呆在灵凤宫,除了喂南宫若翎饮药,便是批改奏折。
由于灵凤宫不比玉书阁,所以皇甫晏阳便命人分批把堆积在玉书阁的奏折分批送至灵凤宫。皇甫晏阳未饮滴水,未尽一米,一连改了几个时辰,直至戌时才终于快要把奏折改完。
“放下吧,把这些拿走。”
其实,就算让皇甫晏阳十天十夜不眠不休,他也不会感到疲倦。这种程度的辛劳,他本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都是本来而已。
如今,皇甫晏阳的确觉得有些累了,甚至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皇上多少吃点东西吧。”采儿把奏折放下,“皇上已一天一夜未休息,今日还颗粒未进,这样下去会熬坏龙体的”
“朕自有分寸,你照做便是。”皇甫晏阳拿起采儿刚放下的奏折,又继续埋头批改。
“是……”采儿不敢多说,只管照他的吩咐去走。
皇甫晏阳沉着脸,故作冷静地批改着每一份奏折。而他的心思却早已飘到南宫若翎的身旁,他想快点守着她。
不能分神,要快点批完这些奏折。
只是,皇甫晏阳越这么想,却越是分神。
“还差一点……”
皇甫晏阳克制自己不能转头,因为他怕自己一转头,心便收不回来。
半个时辰后。
皇甫晏阳把命人把奏折拿走后,便安静地看着沉睡中的南宫若翎。
他记得第一次看她这个模样,是大婚当晚,之后两次便是在宫中,而这次是已经是第四次了。
“别和我怄气了……好不好?”
他向她投以心疼的目光,眼下一片黯然。
他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忽然发现,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她所承受的伤、承受的痛,似乎都是自己一手给予的。
“只要你醒来,就算你要离宫……要与宁向天双宿双栖,我都可以答应你……可以帮你。”
皇甫晏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他口中说出。只是如今,这确实是他真实的感受。
他只想让南宫若翎醒来,只要她能醒来,他不惜一切代价。
只可惜她没感受到他的情深,仍旧紧闭双眼,脸上无甚变化。
“就算你长睡不醒,我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绝不会将你离弃!”
他轻抚她那苍白无比玉脸,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便过了五天。皇甫晏阳在这五日里除了上早朝,其余的时间便是在灵凤宫中度过。
只要皇甫晏阳批改完奏折,他便会把屏退宫女,自己亲自照顾南宫若翎。他为了照顾南宫若翎,在这五日里是衣不解带、废寝忘食。
虽说在大殿上,他依旧是那个雄姿英发的君王,然而当夜阑人静之时,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而在这五日里,南宫若翎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甚至越来越糟,这让太医们束手无措。
他们在这些天里查阅了很多古籍,翻阅了许多医书,每天都会三次会诊南宫若翎。但都是于事无补,徒劳无功。
眼看着南宫若翎日渐消瘦,众人都也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酉时,灵凤宫中。
皇甫晏阳坐在床边看着南宫若翎,心下却是越发难受。
若翎,你何时才醒?
忽然间,他好像看到她的嘴唇微张,他立刻握住她的手,疾声说道:
“若翎,你是不是醒了?!”
“……好难受……哥……”南宫若翎皱着眉,额上渗出一丝香汗。
“来人,传太医——!”
片刻后。
“皇后现在究竟如何?”皇甫晏阳话带急切,心下更是着急如焚。
他记得之前南宫若翎也是这样的情况,他只担心,难道她的病情又加重了?
“皇后现在身体很虚,但是有了知觉。”刘太医平静地看着皇甫晏阳,缓缓说道:“皇上勿用担心,虽说此次娘娘是被梦魇所困,但不知为何脉象竟平和了很多。”
“的确……皇后的梦好像与之前的不同。”皇甫晏阳顿了顿,“那皇后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若是快的,立刻便能醒来。若是慢,则也需要等上一两天。”刘太医抚了抚白须,若有所思道:“皇上可以与皇后说一些话,兴许皇后能听到,能早日醒来。”
“恩。从现在起,你们全部在灵凤宫外候命,直至皇后醒来!”皇甫晏阳大掌一挥,“都退下吧。”
“是,臣(奴婢)告退——”
“……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突然,南宫若翎双手举在在空中乱舞,表情变得十分悲痛。
“若翎,晏阳在,我不会离开你的!”皇甫晏阳紧紧握着南宫若翎的双手,用衣袖擦干她额上的香汗。
“不要……不要……”
这个噩梦已经困扰南宫若翎许多年,这是南宫若翎童年时所留下的阴影,一直解月兑不了的阴影。
每当南宫若翎受很重的病,或是遇到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她便会在睡梦中做这个噩梦。其实这个噩梦是仅有一个场景,但它却能在南宫若翎的脑中不断重复,就如梦魇一般吞噬着她的心灵。
“若翎、若翎,你睁开眼,睁开眼一切都会没事的!”
“不、不要……不离开若翎,不要……”
此时南宫若翎梦见南宫曜拂袖而去的情景。这是柳氏还未嫁入南宫家,南宫曜最后一次见她们母女二人的情景。
南宫若翎记得当时已经很晚了,南宫曜突然前来来探望她们母女二人,又匆匆离开。她说了很多话想要挽留南宫曜,却反被他冷言拒绝,还把南宫若翎推开,转身拂袖而去。
而这一别,则是一年,南宫曜在随后一年里都不曾来看望她们。之后的南宫若翎在怨恨南宫曜的同时,也对那晚有了阴影。
“晏阳不会离开你的,这一生都不会!!”皇甫晏阳虽知道南宫若翎所说的这些话是为了挽留宁向天,但他却自然地把自己代入其中。
因为他心疼她。
“不……”南宫若翎在梦中隐约听有人在叫她,梦境突然被那些声音冲散,南宫若翎猛地睁开双眼,慌张地看着皇甫晏阳。
他还在!
“若翎,你醒了?!”
皇甫晏阳一脸喜悦,似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一时间所有疲惫尽数消去。他本想宣太医,却被南宫若翎突如其来的抱所止住。
“不要离开我——!!”南宫若翎紧紧地抱着皇甫晏阳,神色极为慌张。
她不要他走,不要!
“我……自是不会离开你……”皇甫晏阳轻抚南宫若翎的头,过了半晌才缓声说道:“只是我不是宁向天……”
“晏阳,难道……你还在生我气?”南宫若翎把皇甫晏阳松开,缓声说道:“若翎当然知道你不是宁公子……我现在又不是神智不清……”
“那你适才……的意思是?”皇甫晏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南宫若翎,话中少了素日的运筹帷幄之势。
因为他总是猜不透眼前的女子。
“当然是……不想让你离开我。”南宫若翎顿了顿,“晏阳,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但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或许、或许一开始我只是为了赎罪,但是现在真的真的不是出于这个原因的,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真的想了解你、关心你,我……”
“你不用多说,莫要动气,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皇甫晏阳温柔地把南宫若翎揽入怀中,“那晚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粗鲁对你,又让你受病。”
“那晚?”南宫若翎疑惑看向皇甫晏阳,“我又昏迷不醒了?”
“恩……五天五夜了。”
“还五天五夜啊……”南宫若翎看向憔悴的皇甫晏阳,心疼地模着他倦脸,柔声说道:“这些天你都没睡?是不是也没好好吃饭……你看你,都清减了。”
真的,瘦了好多。
“才五天又怎会清减呢?”皇甫晏阳微微一笑,“我没事。”
“晏阳……不要对我那么好……”南宫若翎把头埋进皇甫晏阳的怀中,“真的不要。”
“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皇甫晏阳顿了顿,“而且我对你不好,我三番五次让你受伤,令你做噩梦……”
“我做噩梦,又怎么关你事呢?”南宫若翎打断了皇甫晏阳的话,“那个梦,缠了我好多年了……”
南宫若翎把噩梦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而皇甫晏阳听着南宫若翎的诉说,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自己一直误会了她。
而他心下,竟会为此而感到喜悦。
“原来如此。”
“恩……那时候你推开我……转身离开……真的好像当年我爹那个样子。那时候我突然很害怕,真的很怕,好害怕你会从此不理我,不再见我!然后心里一紧,就失去知觉了。”
“是我不好,让你伤神了。”皇甫晏阳顿了顿,正色说道:“我让太医进来看看你。”
半个时辰后,“娘娘现在身子十分虚弱,日后定要切记勿要伤了神。”刘太医写了一道方子,递给一旁王太医,“拿去熬了吧,待会端给娘娘喝。娘娘服了药再歇息,切记要安神,要好好修养。”
“本宫记得了,有劳刘太医了。”
南宫若翎的脸色依然很苍白,但比起昏迷的时候,气色明显有了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