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吴绍霆亲自为宋教仁和于右任办理了入会手续,这个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先是在国民共进会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旋即又成为整个南方关注的时事焦点。不少能看出内幕的人都开始觉得南方革命派正在发生重大的变化,从昔日支持孙中山的洪门致公堂到国民党元老加入国民共进会,局势已经从浮萍之下露出了清晰的条痕,吴绍霆的势力正在一步一步代替孙中山一派成为国内最大的革命势力。
吴绍霆对宋教仁、于右任加入国民共进会之后带来的影响,自然有先知先觉的预料,他现在完全不必顾虑孙中山在日本的感受,去年宣布与革命党决裂正是为今天埋下伏笔。宋教仁是与孙中山齐名的革命领袖,当年国民党的政治风头也响动一时,与一直处于风头浪尖的广东合作,真正可谓是珠联璧合。
到了月底,宋教仁和于右任在吴绍霆的力挺之下,很快投入了国民共进会的政治工作。
在一开始的七、八天时间里,可以看到宋教仁经常与岑春渲出入一起,两人谈笑自若,关系显得十分和睦,让外人都认为这两位政治界的大人物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事实上岑春渲在上海没有南下之前,也曾与宋教仁、孙中山等人有过来往,相互之间仍是有熟悉的俄关系,只不过岑春渲更有一种坐而待沽的意思。
如今二人在广东走在了一起,真正是两股旋风合二为一,碰撞出巨大的反应。
南方各省到北方北洋内部,各方势力更加感到压力所在。然而越是有压力,各方势力越是显得静默无声,一时间整个中国仿佛彻底平静了下来,只剩下让人不易察觉的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在静观其变,想要仔细盯着吴绍霆或者袁世凯的下一步动作。
四月底的一天中午,吴绍霆在处理了中德厂钱德勒送来的申报之后,起身准备回到官邸吃午饭。他心情还不错,钱德勒总算是有了爆发力,继一月份推出了“钱德勒”机关炮之后,马上又改进了六十五毫米迫击炮,推出了更加便携性的四十二毫米迫击炮,以及从克虏伯兵工厂购进了M1908式六十八毫米榴弹炮和M1911式七十毫米野战炮的生产执照。
M1908榴弹炮已经是克虏伯兵工厂过气的武器,所以几乎没有花多少代理费。至于M1911式野战炮却是较新的火炮,目前德国军事委员会仅仅只批准了奥匈帝国、土耳其等同盟国代理生产,这可是自李鸿章之后第一次把新式武器批准给中国生产。
吴绍霆一边沿着南厅走廊前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是时候组建规模性炮兵部队,以目前中国的军事水准,一支强大的炮兵部队足以横扫全境了。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官突然从后面小跑了过来。
“将军,将军!”
吴绍霆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等着侍从官走近过来,这才问道:“什么事?”
侍从官说道:“将军,岑大人有要紧事请见,他人已经在南厅外面等候。”
吴绍霆有些奇怪,这岑春渲最近越来越积极了,想了想之后,他说道:“云公应该还没吃饭,你去请他到官邸来一起吃饭吧。”
侍从官应了下来,随后匆匆忙忙的又离去。
吴绍霆回答官邸,吩咐下人多准备一副碗筷,看了看客厅座钟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看来张小雅今天中午不会来了。他又叮嘱下人赶紧准备好饭菜,送到张家商号去,娇妻在外自然要多加关心一些才是。
餐桌刚刚布置好,门口就传来岑春渲的声音。
吴绍霆起身来到玄关相迎,不过大家都已经十分熟悉,简单的客套了两句即来到客厅。
“云公,今日就留在这里吃饭,小雅这丫头又忙着生意去了,正好只有我一个人。来来来,咱们就不必在客厅里坐了,直接去餐厅吧。”一边笑着,吴绍霆一边已经拉着岑春渲来到餐厅。岑春渲谢过之后,也不再刻意的推辞,随着吴绍霆的安排坐了下来。
“唉,老头子这次又不合时宜的前来打搅,还望霆帅见谅。”岑春渲笑呵呵的说道。
“哪里的话,在公来说云公是我前辈,在私来说云公又是我长辈,时时刻刻只有指教,何来打搅之说?”吴绍霆客气的说道。
“听了霆帅这番话,吾心感动啊。既然如此,那老头子我也不拐弯抹角,索性直言相告了。实不相瞒,老头子今日挑在这个时候前来,是想单独跟霆帅谈谈组织内部的事情。”岑春渲脸色渐渐严谨了起来,每当他在谈公事时都会这副姿态。
“哦?我们共进会内部发生什么事?”吴绍霆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霆帅最近有没有注意到宋循初和于右任对组织纲领的整改。”岑春渲反问道。
“整改?”吴绍霆很少过问政治工作,尤其还是共进会内部的政治工作,虽然之前好像听到过风声,不过却一直没放在心上。现在岑春渲这么认真的提及此事,只怕宋教仁和于右任肯定闹出什么大动作了,“渔父和于先生他们才忙了十多天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想到整改纲领呢?云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原来霆帅你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喜欢在背后说人坏话,可是这次宋循初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他几乎把昔日国民党的政治纲领全部灌输到国民共进会之中,原本我们的政治主见是推行联省自治、促进共和,可如今组织内处处可见的都是革命、民主、政党政治的字眼。并不是不可行,我也明白宋循初的理想和用心,不过也考虑实际情况才是。”岑春渲先是一阵急切的语调,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又变为语重心长。
吴绍霆沉默了一阵,前几天他还听人说宋教仁与岑春渲关系和睦、相投甚融,没想到这仅仅只是表面的现象。他看得出来岑春渲的用意,对方是老官僚阶级的人物,在广东鞍前马后也付出了不少心血,自然不希望有后来者撼动自己的地位。不过若让他平心而论,自己并不认为宋教仁的纲领整改有过分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宋教仁正是在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革命大义导入国民共进会。
宋教仁是革命理想主义者,他的野心仅仅在于如何运用权力改变国家命运,并非是“权力”的本身。因此,吴绍霆很放心宋教仁的做为。
相比之下,岑春渲是一个十足的政治家,就算耍心机的程度不重,可对权力的追逐向来是不会放松。
“云公,这件事我会找渔父好好谈一谈的。”他慢条斯理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说道,“不过,我衷心的认为渔父跟云公你联手,一定会让我们共进会发展的更快更好。所以我希望在共进会的问题上,云公与渔父能站在大局利益上心平气和的商谈,凡事只要有商谈的余地,必然能找到达成共识的机会。”
岑春渲怔了怔,隐隐约约听出了吴绍霆的意思,他觉得吴绍霆还是站在宋教仁这一边,心中不禁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