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绍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还没有坐下来,就对跟在后面的邓铿吩咐道:“起草一份调任命令。让三十七师师长韦树屏可赶赴重庆接任第七师团总司令,松坡将军临走前已经都交代好了,把松坡将军的幕僚都调配给韦树屏,尽快熟悉第七师团的情况,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动作了。”
邓铿一边记着一边又问道:“那三十七师那边怎么办?”
吴绍霆迟疑了一下,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蔡锷是军事家,有能力统帅一个师团的兵力,而韦汝聰之前负责的三十七师虽然也有两万多人,可毕竟只是一个师部级作战单位,比起师团的战略层面要小的多。把韦汝聰调到第七师团担任总司令,这已经有点“蜀中无大将”的感觉,而韦汝聰离任之后三十七师的师长人选更纠结。
他一直很欣赏黄埔系的军官,因为这些热血青年不仅受过高等教育,在政治层面上也有绝对的忠臣,只可惜黄埔系实在太年轻了。
“调龙济光到师部代理师长,四十九旅由陈铭枢代理旅长。”沉默片刻之后他最终说道,这件事不能犹豫,该提拔的人必须提拔起来,该培养的人也必须培养起来。
“明白了。”邓铿点了点头说道。
“国防大学的筹备到什么阶段了?”吴绍霆刚刚坐下来,看到办公桌上放着蔡锷临走前整理的国防军组建计划书,不由的又联想到国防大学的事。这两件未必没有联系,国防军是新型的作战部队,必然要发展成精锐中的精锐,在将领这一层面就不能像南方联军那么随便,一定要做到镀金之后再精挑细选。
“校舍第一期已经完工,不过筹备委员会目前只安排了几个陆军科目的师资,如果要开课的话暂时只能招募不到一百名的学员。委员会前几天刚刚做了汇报,所有师资的到位预计还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邓铿汇报道。
“教官、教授就这么难找?”吴绍霆有些生气的问道,他不知道筹备委员会到底有没有在办实事,自己可是对国防大学抱有有很大的期望。
“霆帅,筹备委员会知道国防大学旨在培养高级将官,所以对师资的情况不敢怠慢。按照筹备委员会之前的惯例,所有受聘的教官、教授都必须经过已经获聘的教职人员推荐,并且还要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核。这个过程是需要一定时间,因此在这方面的进展不是很快。”邓铿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就着手计划开几个试验班,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试验班的学员从各地驻防部队,以及云南讲武堂、广州黄埔军校同年毕业的学员中安排推荐和自荐。教学的方式由校方尽快拟定,然后拿给我看一看。”吴绍霆闷着脸色说道,他虽然相信慢工出细活,可是国防大学总要一点点的探索,而探索的开始索性就从试验班来。
“我会通知下去。”邓铿说道。
“行了,你先去忙吧。”吴绍霆点了点头。
等到邓铿退出之后,吴绍霆拿起蔡锷的国防军编练计划书,仔细翻看了起来。
蔡锷在计划书里详细陈述编练国防军的几个阶段,既然国防军要做与地方军不同,并且又要具备超过地方军的素质和战斗力,首先要建立良好的兵源体系。第一阶段正是要完善各地预备役司令部和新兵营中心,做到每一座大城都有预备役兵营或者兵站,同用兵源却不同管理制度,可在每一处预备役兵营里另开特训营。
按照蔡锷的设想,特训营比普通预备役、新兵营的训练时间多出六个星期,主要用来强化基础体能、提高文化素质以及培养政治思想。入选特训营以推荐和自荐为主,经过文化和体能的筛选即可入营。但并非每一名入营的新兵都能合格达标,所有人都要经过最后的考核,不合格者一律调回本部。
虽然这是一个复杂的训练工程,不过极大的保证国防军士兵的素质和政治态度,再复杂再大的投入都值得。再者因为是新兵营和预备役同时开训,所以一旦着手筹建国防军,兵员可以在最短时间达到最大化调用,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规模。
第二阶段是军官和治理,在计划书中蔡锷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不过吴绍霆很快还是参悟了过来。军官和治理之所以相提并论,是因为军官是治理军队的人,军队能治理成什么样子全靠军官的素质。
蔡锷的中心思想是要保证国防军的军官都经过军校的栽培,他认为军校教给军官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军学理论,而是思想作风和政治信仰。同时执政府也能利用军校做为调控的方式,向军官学员宣扬主义和忠诚。
在军校的运用上,蔡锷详细的阐述了以南宁陆军小学、桂林陆军中学、四川武备学堂、云南讲武堂、黄埔军校、马尾船政学堂以及国防大学七所南方军事院校的革新方案,提议建立以七所军事院校为中心的国防训练体系。
在整个国防训练体系中,吴绍霆发现蔡锷一直在强调“严明”、“自悟”、“自律”、“纯正思想”这四个方面,讲究让学员自己领悟忠于政府、忠于国家的思想,并以思想完成严谨的自律。所有外部输入的思想主义都只能成为引导,真正还是要让学员自愿接受,只有这样才能全心全意支持国家和政府的指挥,也能培养出军人的荣誉感和使命感。
让吴绍霆颇有感慨的,是蔡锷针对前两个阶段写下的一句总结之言:“国防军与地方军队最大之差异,是于全军上下,不论司令士官,不论兵士杂役,都拥有与生俱来的荣誉价值观和理解军人使命的真谛。”
荣誉和使命是改变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因素,更是从精神层面强化军队战斗力的良药。
吴绍霆接着看下去,在有了士兵和军官的基础,国防军重要的还是整体实力的提升。
尽管编练国防军是一项长期的、大型的军事任务,可是蔡锷坚持认为一定要在长江战略期间,将一部分国防军投入战场加以磨砺。战场是检验军队的最终考场,蔡锷不在乎国防军能在实战中领悟多少作战经验,要的是通过硝烟和鲜血的洗礼,把国防军的弱点、缺点以及其他所有不足之处都暴露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加以改进。
吴绍霆忽然觉得蔡锷所设想的国防军并非是一支新练部队,而是一种更为深刻的军事理念,最终中华民国的所有军事力量都将按照这种理念来衍生和拓展。
在计划书的最后,蔡锷在做出了一系列的预计,包括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国防军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三师的建制,并在十月之前投入长江战略的后期战场。而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国防军将陆续完成三十个师的编制,再经过一年时间转化大部分地方部队,组建五十个国防师的番号。
看完整个计划书,吴绍霆感触很多,不过他不会全部按照蔡锷的思路来办国防军。他之所以另外筹建与南方联军截然不同的国防军,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组建一支听命于执政府的武装力量,仅仅是要借助国防军的影响力在长江战略结束之后,针对统一南北各省地方武装埋下一个名份。
他不可能让广东、福建这些嫡系部队去扫荡各省不服气的军阀势力,因为粤军、闽军本身是地方武装,在南方的格局里可以任意施展拳脚,可上升到全国层次总是要顾虑的更多。有了国防军这个口实,对地方军阀下手那就顺理成章,一方面消除他吴绍霆的军阀气息,另外一方面也能更加壮大执政府的声威。
他不会走北洋政府的老路子,也不会走未来蒋委员长的老路子,既然有了历史的先见之明,理所当然要规避那些错误。
虽然蔡锷已经东渡日本治病,不过国防军的计划还是一步一步展开,单单前面的路子都需要花大功夫铺垫。几天之后,吴绍霆亲自主持参谋长大会,在商议长江战略的出兵计划之余,也交代了国防军的筹备工作。
从六月下旬开始,南方的声音渐渐从执政府身上转移,很快就有人从重庆的动态上看出南方即将再次拉开战火。首当其冲的湖北人心惶惶,每日电报往来都离不开“危急”之词。而早在六月上旬,国防部定下长江战略的规划之后,不仅重庆有动作,其他地方也在冥冥之中开始按部就班。
四川省的动作最大,省内川军、滇军、黔军、粤军都有,四川大战结束之后仅仅只存在了一小段时间的安宁,随后各种调动各种命令接踵而来。
熊克武虽然并不想参加对湖北的用兵,毕竟这已经没有太多利益可图,可是一方面迫于手下的压力,一方面又迫于执政府的压力,多少还是要做出点动作。
在蔡锷东渡日本之后,几乎南方的军权彻底掌握在吴绍霆一人手里,熊克武更加感到压力的倍增,不得不调遣第二师赶赴重庆,与第七师团会合。
受到熊克武的影响,刘存厚也硬着头皮做出反应,在重庆忙上忙下帮助第七师团筹备军用物资。当韦汝聰上任第七师团时,刘存厚几乎每天都要与韦汝聰见上一面,大放厥词扬言一旦开战,川军将紧随步伐出兵省外。
韦汝聰根本没有多余的功夫理会刘存厚,他肩膀上的压力不小,第七师团三个师将近三万人的编制,人生地不熟需要花大功夫去适应和了解。他也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相信七月之前南北第二轮交手就会打响,到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