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州首义到黄埔军校成立,再到两次大型战争,每一个粤军士兵经过这些洗礼和沉淀,已经再也不是以前混吃等死的土兵了。正如吴绍霆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征召士兵都是有条件限制的,根本不像其他省的军阀需要补充兵员时还得去强拉壮丁。一个是良性循环,士兵的素质越来越好,民间的气氛越来越安稳;另外一个则是恶性循环,壮丁的只是一个空壳子,没有灵魂没有思想,为了吃饱饭可以胡作非为、践踏民生。而受到欺负的人民失去土地失去粮食,只好又沦为被拉的壮丁,跟着继续去欺负其他人。
“都督这个主意好,十分之好。咱们军队不扰民反能助民,军民团结,我广东足以形成万年的磐基。粗略的估算,若全军上下积极投入军屯运动,两年可自给自足,三年或可盈余,五年则大成气候,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岑春渲赞叹不已的说道。
“就是这样,云公,这件事还请您老人家亲自捉刀,一定要办的风风火火、有模有样。这一举若是顺利达成,我广东军队的素质必然会有一个新境界的提升,老百姓们也会感恩戴德,从此军民一家亲,万事皆可事半功倍。”吴绍霆做出指示的说道。
虽然开展军屯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计划,不过他相信就算今天没想到,日后也会想到。毕竟扩建编制之后,广东军队的数量翻了两倍,哪怕海军经费转移到陆军开支上,过不了多久广东财政也会显露疲态。他一直认为军队吃公家、穿公家、用公家,自然应该为公家排忧解难,而不是单纯的在战时起到冲锋陷阵的作用。
军屯运动一旦开展,军队可以拿出身先士卒的表率,前往那些荒芜的地方进行开垦,不仅不扰乱现有土地的秩序,还能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磨砺士兵们的意志。相信战斗结束之后,士兵们总会有偷懒的情绪,新兵在结束训练之后分配到各部也会有一些无所事事。怠慢诱发消极,消极等同于消弱。军屯则大大避免了这种惰性思维的传染。
不单单如此,军队战斗力值得欣赏,而军队的生产力更加让人期待。生产力虽然不能代表战斗力,可最起码有一个映射的层面。开垦军屯不一定只用来耕种农作业,甚至还能进行其他轻工业、手工业等等的事业,调动士兵和后勤部队的所有动力,从各个方面入手扩大创造和生产。两万多人的纪律部队,这种生产力能解决多少基层问题啊!
除此之外,如果把目光放的更长远一点,今天的军屯运动是为明天的大战打下牢固的基础。广东战争打了七个月,对于南北人民来说都已经算得上长远的战,可是想想日后打了八年的抗战,后勤物资补给困难,战事艰难困苦,若是各部作战单位不能自力更生,那战争可就真的没办法打下去了。
岑春渲连连点了点头,积极的说道:“都督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吴绍霆忽然又考虑到一件事,未雨绸缪的先说了出来:“云公,另外有一件事我也打算安排在这次军屯运动之中,也得劳烦云公你来承办。”
岑春渲这人最怕没事可做,这样反倒无法体现他的价值所在,现在吴绍霆既然处处需要自己出力,恰恰暗合了自己的心意。他豪不拖拉,爽快的笑着说道:“都督尽管吩咐,老头子这把身子骨哪怕累死在任上,好歹也能沾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美名,值得了。”
吴绍霆笑道:“云公要是累死在任上,绍霆就算不紧随其后的哭死,也会郁郁不得解月兑的内疚而死。这件事说来不算新鲜,云公刚从上海南下到广州那段时间,曾经是特意向我提出过建议的,只不过碍于当时的大环境,不得不搁置了下来。”
岑春渲略略沉思的想了想,很快就知道吴绍霆说的是什么事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在广州所有做为吴绍霆大部分都全力支持,反对的事例少之又少,所以很容易便想到。他不动声色的问了道:“都督是说关于反腐倡廉之事?”
吴绍霆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当初我与云公有过初步探讨,也达成了一些共识。只可惜因为战争的影响,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落实,不可不谓是遗憾。”
岑春渲问了道:“都督你认为现在是时候一扫歪风邪气了?”
吴绍霆叹道:“现在是我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打算先从军队入手,一定要先把咱们广东所有部队的纪律都整顿清楚了。军队是军政府的基础,经过两次战争之后,正好可以趁热打铁,只有有一支纪律严明、作风清白的部队掌握在手里,我们才有底气走出反腐倡廉的第二步。云公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岑春渲缓缓的点了点头,从这一点他能看得出吴绍霆做事的风格,这位年轻的将军对实权的把控十分严格,也随时做好了采取强硬手段干涉任何事的准备。他虽然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可是心底总有一股不太放心的担忧,吴绍霆的强势心理会不会陷入一种独裁呢?
“我明白了,都督你的想法很有道理。那么,都督打算怎么入手?”他暂时没有多想,只是先把侧重点放在眼前的问题上。
“我打算加大宪兵在军队中的执行力以及规范相关的军法条例制度。黄埔军校可以开设宪兵军官培训班,或者直接另外成立一所专门培养军中执法单位的学校,聘请国内国外一应有经验的军法人才来任教,一定要把军队的品性作风治理妥当。至于相关军法条例,我相信云公你是有经验的,交给你主持我放心。”
岑春渲略微有些惊诧,为了肃清军队的风纪,吴都督竟然不惜代价创办一所专门的军法学校,还要聘请国内国外的行家来任教?要知道被誉为粤军心血的黄埔军校至今也没有聘请洋教,所有师资力量都是广东旧有军校的人力。他自然有些看不懂,为什么吴都督对军队的风纪看重到如此地步?就目前而言,广东军队的素质已经相当不错了,有必要这般大刀阔斧的下重手吗?他宁愿吴都督把心思多放在全省各级行政单位的整顿上,相比之前,官场的风气才是最需要整治的污源。
吴绍霆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最重要的依据还是因为即将开展的军屯运动。军队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自己的生产作业,迟早会有盈余出来的价值。理论上说,这些盈余出来的价值应该归附政府所有。可在利益面前,人都会露出贪性的一面,更何况军队上下级关系十分清楚,等级和权力的运用甚至比官场还要严明,这正好为一些邪魔外道提供了便利。
如果一个营长想要贪污,必然会利用职权剥夺或者强压下级,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这在历史上不算常见,明朝时期的军卫制度发展到最后,军官成了鱼肉黎明百姓的大地主,士兵要么当上富农、要么变成打手、要么成为农奴。贪污腐败处处可见。
不仅仅如此,吴绍霆必须利用严格的执法制度校准军队的思想。在后世和平年代里,各地驻军已经完全变质了,后勤部变成了大公司,作战单位成了大公司的帮凶,处处可见隶属于军区的房地产公司、娱乐公司、大饭店大酒店等等。这正是在步明朝军队的后尘,直接的影响是军风不整、战斗力下降,官兵失去信仰和思想,一味的唯利是图,至于结果不言而喻。
“都督,这么大的手笔,合适吗?”岑春渲小心翼翼的试问了道。
“云公何出此言?昔日云公对付贪污腐败向来是狠抓狠打,军队虽然与官场不同,但不良邪风带来的后果绝对比官场更可怕。这件事不得不下重手。”吴绍霆严肃的强调道。
岑春渲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怀着几分不置可否的心思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