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蔡锷慢条斯理的转向吴绍霆,问道:“不知吴将军对此可有见解?”
众人不禁有些诧异,大家都在询问蔡锷来做定夺,蔡锷却又把推问到吴绍霆身上,这是什么意思?唐继尧脸sè顿时生变,他知道在南方最难应付的人已经不是陆荣廷,恰恰就是这个叱咤风云的年轻将军吴绍霆。虽然现在大家坐在一起口口声声说要联合,到头来照样是为了个人利益着想。如果让吴绍霆趁着这次大会一举坐大,日后必然会成为中国第二个袁世凯,因此无论如何都要趁着会谈来打压东南方面的势头。
吴绍霆多多少少也有几分意外,他让朱成贵是试探蔡锷的真是目的,只是想看看蔡锷到底有没有听进自己中午的话。现在看来,他似乎感受到蔡锷冥冥之中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支持自己来成为南方领袖。
他对南方领袖的位置是势在必得,若蔡锷真心支持自己,那接下来的一切就更是顺水推舟一般容易。当然,在此之前还得确定蔡锷是不是这样的想法!他沉yín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松坡将军,你这次南下是众望所归,也是助涨我们南方气势的壮举。既然大家都在期待你的见解,在下可不敢贸然造次。”
这话一点都不客气,谁都听得出来弦外之音是“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说”。
蔡锷淡然一笑,说道:“蔡某久居北方,疏于对南方的了解,比起吴荣武而言蔡某才是不敢造次。吴将军就不要推辞了,如今问题迫在眉睫,大会上不分上下,只希望能尽快想出解决问题的对策,大家群策群力才是要紧。”
熊克武点了点头,向吴绍霆说道:“吴将军,你若有建议,也不用再谦让,当务之急是解决危急才是。”
朱成贵、杨希闵等人也连连出声支持。
这个时候唐继尧、刘显世以及陆荣廷反倒一个个缄默不语,他们三个人的脸上都有些许不舒服之sè。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在下资历尚浅,所言所语权且只做参考而已,若有冒犯和不恰当的地方,还望包含。之前熊将军和唐督军的话已经点明了现在的矛盾,两位前辈所言也确实各有道理,但就我看来,这个矛盾其实完全不要紧。无论是成立临时执政fǔ,还是成立军事联合会议,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推选一个领导人来统筹大局。如今北洋大军调动,已经是一个危急信号,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若还是斤斤计较一些细末,这已经犯了兵家至大忌。诸位都是常年带兵的人物,这个道理不应该不明白!”
熊克武颔首赞同道:“没错,非常之时当行非常手段,很是合情合理。”
唐继尧与刘显世对视一眼,他们从吴绍霆口wěn中听出一些苗头,似乎吴绍霆是偏向于熊克武的建议,虽然当务之急是应该针对北洋做出一些回应,可如果大局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打败了北洋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陆荣廷这时总算开了口,不冷不热的问道:“那吴将军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吴绍霆加重了语气,带着几分严肃的口wěn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南方或迟或早都需要一个领袖,唐督军考虑的很详细,此时选举出来的军事主席若是无法连任执政fǔ主席,多少会有一些情绪。可是若真心实意为中国好、为南方大局着想,这个情况完全可以避免。换言之,若此人没有这样的气魄,又怎么会值得大家推举呢?”
唐继尧冷冷的说道:“吴将军,你还太年轻,人心叵测这个道理要理解的更深一些才是。”
吴绍霆不疾不徐的回应道:“唐督军,听你这么说,咱们南方是永远都撮合不到一起了。又或者是唐督军你心里的想法实在太多,总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想得多,是吗?”
唐继尧脸sè一变,这吴绍霆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共商大会上就敢这么嚣张,日后岂不更是狂妄到不可收拾?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愠怒十足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指责唐某人故意心机破坏共商大会?!哼,唐某人只是指出了问题所在,竟然遭到吴将军这样的控诉,试问这共商大会还有谁敢提问题?干脆就听你吴荣武一个人好了!”
火yào味一下子就弥漫了起来。
梁启超赶紧劝说道:“诸位,大家都是在讨论问题,没必要伤和气。”
吴绍霆忽然哈哈一笑,轻松的说道:“我只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而已。如今大家都很紧张北洋的动作,也都明白要做出反应才能保住我们南方的气势。如果一定要像唐督军说的那样瞻前顾后,那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熊克武、杨希闵、刘震寰以及朱成贵都点头称是,纷纷响应吴绍霆的这番话。
唐继尧顿时觉得自己上了吴绍霆的当,吴绍霆这是在故意jī怒自己,以显得自己气量不足。想到这里,他心里反而更加恼怒,自己真是xiǎo看了吴绍霆的城府。
陆荣廷不温不火的chā嘴说道:“不过唐督军的意见未尝不是要点,我们不能只求一时之快,还要做好更长远的准备。要不然过了这一节,却在后面闹得矛盾重重,岂不是得不偿失的结果?”
吴绍霆强调的说道:“我先前已经说过,若是大家真的识大体,这个问题绝不会是大问题。大不了我们可以约法三章,事先大家都做出承诺,当选军事主席者若不得继任执政fǔ主席,理应顺其自然表示诚服,尊重执政fǔ主席的领导和指挥。若有违背,诸位可群起共驱之。”
会场立刻开始一片讨论,很显然吴绍霆的话是目前唯一有突破xìng的建议,要不然谁都想不出办法来,最终只能让北洋占了便宜。至于军事主席与执政fǔ主席之间的约法承诺,也算是有一定威慑作用,毕竟到时候真要是发生了矛盾,所有人都会责备军事主席贪权,应该给与此人一个教训。
当然,对于各省督军来说,这个约法承诺同样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要是这位军事主席贪权不放,到时候所有人群起共击之,正好还能趁机抢占地盘、拓展势力。至于军事主席这个位置,严格的说仍然只是一个空头衔,各省的军队兵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绝不会吃大亏。
“卓如先生,你意下如何?”唐继尧先为自己找台阶,故意向梁启超请教道。
梁启超与宋教仁jiāo换了一下意见,这个方法显然是折中的办法,无论是哪一派的意见都不会有损害。
“依我看,这个办法很可行。相信如果在座各位有一片赤诚之心,约法承诺一定会有很好的约束作用。”梁启超点着头说道。
“既然卓如先生都认为可行,那我就没有异议了。”唐继尧摆出一副顾全大局的姿态,煞有其事的说道。
“此时天sè已晚,明日议程稍作修改,早上先商议军事联合会议成立之事宜,毕竟这是迫在眉睫的问题。下午我们再详细讨论执政fǔ的制度和南方公约的主旨。正好晚上也留给诸位考虑的时间,争取明日一早就能选出合适的人选。”梁启超提议道。
此时已经是傍晚五点多,天sè早已经昏暗下来。
大家都觉得梁启超所言有道理,于是不再继续讨论下去,草草的做了总结,然后宣布会议结束。一下午紧张的气氛总算缓和开来。
晚上的晚宴依然是在三楼,不过也有人提前退场返回下榻之处用餐,因此晚宴的氛围不算热闹,不管是督军还是随员,一个个各怀心思,闷声闷气的解决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