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宦不服气的说道:“马老将军,你一定要让我说你的估测太过想当然了吗?如今四川的情况不止让我头疼,大总统在北京也焦急的不行。你们中央第六师到重庆都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了,早先您老人家还跟我说话打算去进攻合江,可是现在呢?一直按兵不动、隔岸观火,这可是火烧眉头的时候了!”
马龙标瞥了陈宦一眼,仍然用迟暮之年的口吻说道:“陈督军,你可知道中央第三师的下场吗?吴师长为何会如此惨败,正是因为中央师向来自持精锐,目及之处高人一等,手到之处优人一先。换言之,我等现在绝不能对南军等闲视之。”
陈宦脸色一变,心中顿生一股鄙夷之意,看来马老爷子果然是老了,中央第三师全军覆没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他不再用晚辈对长辈那样的敬意,语气冷冰冰的说道:“马师长,好歹上峰的命令是让你们听命于我,马师长你现在的行为我有理由怀疑是畏敌不前。”
马龙标眼睛一横,如果换做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当场就拔刀相待了。一个军人最忌讳的就是让人说是懦夫,尤其还是像他这样的旧派军人。
“陈督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好话我已经说尽了。湖北那边马上就会派人下来,在公而言我希望尽快扭转四川的局势,在私而言我也要腾出地方来迎接湖北的人马。所以,我希望马师长你赶紧向合江发起进攻。”陈宦冷森森的说道。
“我第六师五个团现在只有三个团,物资军备也都不齐全。你以为我不想动身,若是仓促进攻难保不会出现意外,若第六师有什么闪失,这只会让四川局势更加恶劣!”马龙标气势汹汹的说道。
“马老爷子,废话我不想多说。我现在不是跟你讨价还价,我的部队全部投到了前线,大总统还在咱们身上寄予厚望呢。别以为你的中央第六师我管不动,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中央第六师还是按兵不动,别怪我向上面如实汇报情况。你应该知道大总统现在的心情,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陈宦拿出了督军的威严,用命令的口吻呵道。他心里越想越生气,自己全心全意为了四川大局,把部下统统都送到了前线,等到湖北的人下到重庆时,自己已然没有实力与这些人争夺什么。这已经是大麻烦,此时此刻还要受这个回回的窝囊气。
马龙标脸色涨红,面目狰狞,自己带兵打仗的时候这个陈宦还在玩泥巴呢,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一个小字辈骑在头上。不过他做事有原则,不管怎么说陈宦还是自己的上司,就算心里一口恶气踹不出来,也必须憋在嘴巴里。最终一言不发,但怒目相待。
陈宦被马龙标瞪得不舒服,可是对方一句话不说,自己还真拿这老爷子没办法。他哼哼的一甩袖子,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行营指挥所。来到外面时,他一把抓住了出于礼节前来送行马龙标副官,再次大声的强调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师长,我刚才的话绝对不是开玩笑,三天,就三天,否则哼!”
说完,上了马带着随从奔驰而去。
农历的二月突然有了瑟瑟寒风,之前春暖花开的局面仿佛告一段落,正是“二月春风似剪刀”。赶上这几天川南地区又下了几场窸窸窣窣的春雨,点点滴滴的雨水搭配着让人缩脖子的春风,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不舒适。
第七师团位于合江郊外的司令部大院外面,一队骑兵顶着凌厉的大风停了下来,大院门口的守卫马上上去牵住缰绳,骑兵们一个个灵跃的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边拽着军披的领子口,一边快步向大院内部走去。
过了前院,来到前堂,陈芳站在堂厅门口等候迎接,在看到为首那人走近时,连忙打招呼道:“刘师长一路辛苦了。”
来者正是第七师团第二师师长刘震寰,九天前刚刚从贺州带领本部人马出发,直到昨天傍晚才抵达合江境内,花了一晚上安顿部队,今天晌午就匆匆赶到师团司令部报道。
刘震寰没有急着答应,等进了堂厅内,他松开了军披的领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前几天倒还好,没想到走到一半就变了天,这开春都一个多月了,老天的脾气真是让人模不透。部队比预计的晚到两天,更气人的是辎重部队全都丢对,还有新编两个团的毛头新兵,估计都比辎重部队掉的更远。”
陈芳呵呵的笑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天有不测风云嘛。将军正在中堂等候刘师长,还请刘师长随我前来,到中堂再沏一壶好的热茶暖暖身子。”
刘震寰解下了湿漉漉的军披,交给了自己的勤务兵拿着,然后带着参谋长李文博一起跟着陈芳来到中堂。
此时刚过晌午,蔡锷趁着闲暇吃了两口热饭,眼下正在撰写一份关于国防大学的建议书。陈芳进来打了一声招呼,蔡锷把毛笔搁在了砚台上,带着微笑起身来迎刘震寰。
刘震寰和李文博先向蔡锷行军礼,蔡锷罢了罢手,平静的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来来来,都坐吧。”
客套一番之后,众人相继落座。
刘震寰打量了一下蔡锷,发现过了这个冬天蔡锷的气色变得不是很好,脸色看上去是一种病白,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还是对方有不错的精神面貌。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真是辛苦刘师长了,在贺州编练新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蔡锷先一步开口说道。
“哪里哪里,有司令留下的训兵方阵,我也只是按部就班、拾司令牙慧罢了。”虽然刘震寰在革命阵营的资历不浅,不过当着蔡锷的面仍然不敢托大,俨然是恭恭敬敬的样子。
“来的路上天气变化颇大,如今到合江的兵力可有统计?”蔡锷问道。
“目前在城外安营下来的有五团和七团两个部队,六团、八团以及大部分在辎重还在后面,预计还要三天时间才能赶来。唉,实在是惭愧,这些毛头新兵第一次行军都出了篓子,我这个师长难辞其咎。”刘震寰叹了一口,颇有无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