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栋不起眼的民居门前停下,木门旁高悬的灯笼自得地散发橘黄的光,照出一圈湿漉的青石板。叶未央踏上台阶,轻轻敲了一下木门。
不一会儿便听到里面有人声响起:“谁啊。”接着们吱呀一声打开一小半,露出半边女人的脸。
叶未央在灯笼光圈内,负手而立,闲适地笑着说:“故人来访。”
女人顿时又惊又喜,连忙打开木门,伸出头左右看了看,再忙不迭地把叶未央让进屋。关上门后一边小跑一边喊:“都出来!都出来!快看谁来了!”
几个女人骂骂咧咧地从里屋里走出来:“喊什么喊!见鬼了李芬!”
“你才见鬼了呢!都给我看清楚谁来了?!”被称作李芬的女人啐道。
那几个女人斜眼看过去,立刻惊呆了,几乎都把下巴吓掉到地板上收不回来。
叶未央看她们那副蠢样觉得好笑,从腰间抽出纸扇刷一声打开,慢慢摇着:“怎么,不认识我了?”
“寨主!原来是寨主啊!哎呀!哎呀呀!”原本还念念碎满嘴抱怨的女人们看清了来人竟是叶未央后,全都欢呼雀跃起来,围在叶未央身边激动不已。
叶未央也很开心见到她们,都是冲天寨里的好姐妹,除了章丽都是自她上京后就没再见面了。这次见到,大家都特别高兴。
“姑娘……真的是姑娘!姑娘,您怎么来了?!”一把惊喜的声音从侧旁传来,叶未央还未看清来人,那人已经冲了过来,跪在叶未央面前磕头。
叶未央一愣,本能反应地扶起那人,那人抬起头,泪眼盈盈,两行清泪淌下,楚楚可怜。
“茗香?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将近一年没见,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哎呀,这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叶未央仔细看着眼前这个人,但见他娉婷而立,一袭葱绿色袍子素净淡雅,虽然双目带泪,却半点不狼狈,反而显得楚楚可怜。
叶未央点点头,非常满意,章丽走上前笑着说:“寨主,您请坐,让茗香给您沏壶茶。”
叶未央微微侧脸看她,再看茗香,笑了一下:“好。”
众人到庭院中的月下小亭就座,亭内挂起几盏灯笼,明亮地光匀匀洒洒地铺了开来,庭中摘种名花异草在月下妖娆地绽放,清甜有些湿漉的空气萦绕鼻尖。
叶未央坐在亭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端坐着沏茶的茗香。他的身体姿势很优美,头微微侧着,眼眸轻柔专注看着手中的茶具,修长白皙的手指闲适地冲茶洗茶斟茶,每一道工序都没有遗漏,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完美,仿佛这些动作他已经演练了千万遍,难得的是完全没有因为过于熟悉而显得制式化。
叶未央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这个从前只知道投机取巧自私自利的男人,在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后,竟能蜕变地如此迷人。看来,她对他的投资栽培还是有价值的。
“姑娘,请喝茶。”茗香恭敬地将沏好的茶端给叶未央。
叶未央端起喝了一口,果然醇香萦绕唇齿间。
茗香带着期待看向叶未央,等待她的评价。叶未央放下茶杯,笑着轻声念道:“月华无声惜花草,香茗暗浮知是谁。不错,茶好,沏茶的手艺更好!”
茗香听罢脸微微泛红,低下头细细声道:“谢姑娘称赞。”
章丽在身后站着笑对茗香说:“茗香,可不能再叫姑娘了,该改口称王妃娘娘了。”
李芬也笑着说:“或者圣姑钦差大人。”
叶未央转头对她们说:“叫什么有什么所谓,别三字称呼我就行。来,都坐吧,别站着。”她让各人坐好后,对茗香说:“在这里生活得好吗?”
茗香道:“姑娘……王妃安排周详妥当,大家都很照顾我,一切都很好。得蒙王妃栽培,茗香才能洗尽俗气,茗香感激不尽。”茗香起身恭敬行礼,表情淡雅端正,不卑不亢,宛若大家公子。
叶未央点头说:“那就好。我这次来,除了是护送赈灾物事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为女帝采选民间美人进宫。茗香,你可愿随我进宫?”
“一切听从王妃安排。”
叶未央看着他淡然平静的脸,想起刚认识他时,是个多张扬跋扈的人,如今变得如此沉静,也不知是好是坏。她端起茶杯,沉默地刮着茶沫子,思忖良久,刚要说什么,一个女人上前来报:“寨主,茗香公子,有访客。”
叶未央询问式地看向茗香,茗香眉头轻皱,问:“谁?”
那女人道:“米知县。”
茗香道:“告诉她我今晚没空,请她回去吧。”
那女人看向叶未央,叶未央不在,可以听茗香的,但叶未央在此,自然要听她的。
叶未央笑了笑,说:“去见见吧,好歹是知县大人,怎能这么任性呢。来,我回避一下。”
“王妃不必……”
“去见吧。别让人知道我在这就是了。”说着,便起身往里走去。
茗香叹了口气,对那女人说:“请米知县进来吧。”口气中,颇多无奈。
不多一会儿,一个身材中等,走路轻快带风的女人从外走了进来。虽然是夜晚,但从走廊阴暗处看过去,还是很轻易看到那女人心情很好。那女人朝着茗香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茗香,你听我说,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啊!”
那个女人——叶未央眯了眯眼睛——很面熟!
茗香微微笑着说:“米知县遇到了什么好事呢?”
那女人站在茗香身边说:“你怎么叫我米知县?哎呀你听说了吗?圣上派了个钦差大人运送物资来我们这里了。我啊……咦,你有访客?”
茗香转身看向表情微愕的米知县,眉宇间带着轻愁,对米知县的问话并不回答。
“那个米知县……怎么看得这么眼熟啊。”叶未央凝视亭中两人,纸扇轻敲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