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深夜十一点,长清县衙里的安毅安坐在犬堂中间的八仙桌旁听取各部情况汇报,黄河两岸二十公里范围内均没有发现敌军踪迹,通过寻访得知,敌军于两具前尽数北撤,仅晏城一线驻扎直鲁军约一个团,济南西北相距数公里的三个渡口一切正常,其中两个渡口均有大型机轮渡船仍在使用。
安毅一脸平静地听着,心思却飞到了济奄城,他知道今日上午第一集团军五个军都会派出一部列队进城,宣示打败直鲁军阀,占领济南,但至今仍没有更近一步的消息传来,让他心焦不已,如坐针毡。
“报告师座,朱益之将军来电。”
通信参谋罗磊脸色铁青,眼神甚为担忧,将电文递给安毅后低声说道:“校长于三小时前与黄邪部长一行进驻济南,即任命四军团司令方振武将军为济南卫戍司令。
上午九点,先期进入济南之日军第六师团斋本旅团六百余官兵在商婢区设置警戒线,对我入城之第一军、第二十六军、第三十七军、第九军、四十四军各一个团弟兄百般挑衅,我军置之不理,绕道而行,双方没有发生直接冲突,可下午日军当街刺死一名误入警戒线之市民,并对警戒线外我巡逻官兵破口大骂,极尽羞辱之能事。
益之将军特别提示,熊本师团主帅福田彦助率铁甲车及炮队经铁路、公路,自青岛开抵明水车站,丝毫不理会我驻军第二十六军步兵团长陈时骥将军制止,冲破关卡,继续西进,大约将在明日上午十时左右到达济南。
眼下,蒋总司令与总部将领犹豫不决,城中将士义愤填膺,情绪几近失控,益之将军深恐冲突一触即发,甚为担忧。”
安毅猛然站起:“备马!”
“老大,你需要冷静啊!总司令之所以把你调出来,就是担心中日之间爆发大规模流血冲突,你如今匆匆赶回去,我第一集团军将士还有那么多黄捕同袍同仇敌忾,要是一个按捺不住,全局就会失控的!”
老成的参谋长路程光连忙抓住安毅的手,连声劝解。
安毅用力跺了跺脚:“不行,我要是不赶回去,形势会更糟!如今已经很明显了,济南城内的日军就是在等他们的主力到来,如今敌军第六师团的铁甲车队、炮队从公路铁路快速开进,目的就是想方设法挑起事端,引发战争。
咱们各军将士连铁甲车是什么都不懂,打起仗来只有枉送性命的份,兼之目前各军分散在济南城东、南、西三个方向,如一团乱麻,毫无章法可言,若是打起来不但会死伤惨重,济南城内数十万民众就要遭殃了!
我这次回去不是要挑唆各军打仗,而是力谏总司令命令我第一集团军各部尽数撤出济南,留下座空城给小日本,这样就算日本人想动歪脑筋也找不到可以挑衅的对象,到时候他们的军队风尘仆仆赶到济南却扑个空,估计那些狂热的军国分子要抓狂了!哼哼,他们要想挑起事端,只能追着咱们的军队打,而到了野外咱们怎么打都没关系,可进可退,至少不会伤着普通老百姓!”
路程光一听颇有道理,不知不觉松开了安毅的手,不过嘴里还是再三叮嘱:“师长,你是咱们的主心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强行逞能啊!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现在的中国四分五裂,中日一旦开战,短时间内咱们固然可以在局部战场取得优势,甚至可以全歼日本军队一部,但是如果战争规模扩大,仅仅以我们第一集团军之力,依靠江南一壁江山,毫无战略纵深可言,此战必败无疑!到时候政府为了推月兑责任,肯定会找人顶缸,届时你和咱们独立师就麻烦了!”
安毅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我也不愿意因为一时冲动让齐鲁大地遍燃战火,让江南百姓流离失所,置我将士与老南昌基地于危境之中。虎头——”
“到——老大,我这就去备马!”
顾长风听辫安毅叫自己名字,二话不说大步离去。
安毅强忍心中的万般焦虑,吩咐麾下弟兄:“胡子,你率领老李的特种大队、一、二团于凌晨两点渡河,随后沿着黄河北岸全速向东开进,力争完全控制黄河大铁桥北岸阵地,让每个团机炮营进入战斗状态。
老李,你的特种大队弟兄全换上直鲁军衣服,带上几个投诚弟兄,率先行动,虽然对岸没有发现敌人踪迹但也不可疏忽大意,遇到敌军阻拦,可以使用任何击,一定要为后续两个团清除道路上的障碍,迅速占领大铁桥北端,到达后尽可能让先至的爆破分队在桥中央提前埋设炸药,做得越隐蔽越好,完了随即用无线电与我联系!
程光,你和鲁师兄率领三团留下来等待投诚的各路人马,明夜子时之前,必须尽数渡过黄河,不要提前,走夜路最好。”
“是!从咱们西北渡口至济南城北铁桥,只有三十五公里,一个冲锋就能赶到,老大请尽管放心!”李福强大声回答。
“小毅,要不你多带点人吧!这上溃兵甚多,还有日本人也不安分,危险啊!”胡家林上前劝道。
安毅摇摇头:“不用太多,人太多反而快不了,有小九的十八卫队和虎头的十二人卫队足够了,我得趁着日军尚未有足够兵力封锁大铁桥之前绕过去,所以人不能多。再一个,我们的马匹很有限,多留下点,你们的主动就多一点,随时和我保持无线电联系即可。
记住了,想方设法让投诚弟兄打头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把论功行赏标准提高一倍,特别是骑兵营,让他们跟老李的特种大队一起冲,他们是本地人,更熟悉黄河两岸的情况。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
胡家林重重地点了点头,与一群弟兄将安毅送出大门,望着安毅、顾长风和沈凤道率领三十铁卫策马出营,立刻返回屋内,紧急商议行动计划。
凌晨两点,安毅率领的马队悄悄停止在济南城北的李家庄铁路以西,众弟兄下马休息,着急地等待,徒步侦察回来的林耀东跑到安毅面前,低声报告:
“老大,情况很不妙,日军似乎有所行动,每隔百米便布置一个临时岗哨,看样子很有可能是从济南北门一直延伸到林家桥头,咱们只有向北绕过林家桥头,才能安全过去。”
“行动!”
安毅毫不犹豫下令。
绕行十五分钟后,马队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安毅面对小河与日军哨所之间两百米空旷地,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一声低吼,率先打马向前猛冲,三十余名弟兄抽出枪尖,夹紧双腿,奋勇跟随。
就在越过铁路之时,日军的枪声响起,一个弟兄腿部中枪飞离马鞍裁倒在地,顾长风的副官王叙伦猛然勒紧缰绳,坐骑前冲十余米,痛得狂嘶阵阵人立而起,差点儿摔倒。
王叙伦紧贴马背,怒吼一声,硬是将跌势止住,战马失控地横行数米,在王叙伦的吼声中掉头冲回去,地上的侍卫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抓住王叙伦伸出来的大手被冲力成功带上马背。
王叙伦没有调转马头,而是在日军的枪声中打马前冲数十米,这才勒紧缰绳,跑出个半弧,冒着敌人的子弹成功将受伤弟兄带出险境。
铁路上的两个日军哨兵打完十发子弹未及装弹,眼睁睁地看着王叙伦救回伤员绝尘而去,气得哇哇直叫,立刻冲向岗哨猛摇电话,将军情紧急上报。
凌晨四点,济南城西三公里,缓缓前进的安毅一行被陈调元将军第三十七军的警备连拦下,连长上前盘查,见是安毅不由大吃一惊,连忙敬礼放行,并派出连副提前通知前面两道岗哨。
不一会儿,安毅在三十七军一个上校团长的引领下,很快率部来到位于大观园边上的山东省府,总部警卫部队执勤长官见到安毅突然到来,哪儿敢怠慢,连忙吩咐手下找医生救治受伤弟兄,自己则亲自把安毅领到侍从室。
蒋总司令仍在与黄邪、蔡公时、朱培德、陈调元等十余名部长和将帅通宵开会,听到陈布雷进来报告安毅突然到来,顿时愣住了,想了想吩咐陈布雷把安毅领进来,随即告诉与会者安毅回来了,定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众人随即休会望向门口,军装整齐却被汗水湿透的安毅大步入内,立正报告:“报告总司令,第一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安毅有紧急军务呈报,打扰总司令与各位长官了,恳请原谅!”
蒋介石看到像是从水中爬出来的安毅,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这是从哪儿赶过来的?”
“禀报总司令,属下完成我军渡河位置勘测工作后,立刻离开东面的长清县,在卫队护送下沿黄河南岸绕行四十余公里,至我军控制的东门回来的。沿途经过李家庄时,我发现林家桥至城北铁路已悉数被日军控制,属下一行冒着日军哨兵枪击,成功地越过了铁路线,尽数安抵总部,但是属下的一个侍卫被日军子弹打穿了大腿,此刻正在总部医院紧急救治。”安毅大声回答。
满堂一片惊呼,负责谈判外交工作的黄邪和蔡公时激动地站起来,连声痛斥日本人,说这么做纯属背信弃义,居然趁着谈判时革命军疏于防范,居然无声无息控制住了铁路,要是再被日军控制住大铁桥,革命军就会更加被动。
蒋介石也是惊愕不已,缓缓坐下紧张考虑日本人这么做的用意之所在。
安毅对黄邪和蔡公时微微一笑:“两位长官请鼻心,日军控制铁路、铁桥行动,早已在总司令预料之中,安毅两天来正是遵从总司令命令,前往西北河段勘察渡河地点的,目前情况良好颇为顺利。
只是,属下没料到日本人下手竟然这么快,w-α-p.1~6~.估计明日十一点左右,日军第六师团两万余主力部队到达之后,整个济南城内外战略要地都会被其野蛮霸占,这才是最堪忧的事情。”
黄郭根本不懂安毅话中蕴含的深层意思,恼怒地来回走动,不停搓手:“连日的谈判中,日军一直声明不会让冲突扩大,昨晚九点,日本政府济南使馆武官酒井隆还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进入城里的少量日军之所以拉起封锁线,只是要保护位于商埠区的日本俸区,而不会越界占领济毒城任何地区,这……这简直是言而无信……无耻之极……
“膺白兄(黄邪字)请坐,安毅,你也坐下吧。”
蒋介石等黄邪和安毅坐下之后,挺直身子,神色严峻地扫视一圈:“从目前的情况看,危机越来越近,日军第六师团主力开来的消息我已经获悉,原本还以为是其师团长为了和平谈判而来,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否则不可能悄悄封锁城北铁路,加上今天白天城中日军的肆意挑衅,很可能就是企图将我军困在济南城内外,便于其第六师团主力合围。
情况非常紧急,为避免冲突以防万一,我决定采纳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安毅将军原先制定的应急预案,立刻撤走第一集团军下属各军驻扎济南内外的部队,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军事冲突,保护济南人民免受战火侵袭。
诸位,北伐胜利在望,我们不能因为济南危机而功亏一篑,值此非常时期,我们更要发扬坚忍博大顾全大局的精神,因此,我军各部主力必须要撤走,不给日军留下任何可乘之机,第一军团立即开赴泰安至莱芜一线,第二、第三、第四军团立刻行动连夜启程,必须赶在日军第六师团到来之前,尽数渡过黄河到北岸集结!
明天一早,外交部要通电全国,并知会各国使领馆,宣布我军已解放济南乘胜前进,济南已经是个和平城市。”
“是!”
满堂将帅全都悄悄地舒了口气,立刻离开会议室,返回各部指挥撤退,只有外交部长黄邪等人围着蒋介石,一个个义愤填膺吵得面红耳赤。
朱培德和陈调元牵着安毅的手,大步走出会议室。到来门外,两人亲热地拍打安毅的肩膀后背,连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