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凌晨,蒋总司令乘坐的专列缓缓开讲徐州车站,第一集团军下属的各军、各师主官及高级指挥人员整齐排列在站台上恭迎,第一军团司令刘峙、参谋长林伯森,第二军团司令陈调元、参谋长阮朝昌,第三军团司令贺耀祖、参谋长谢履,以及一大群军长师长尽数赶来。
简短的见面完毕,数百将校簇拥着蒋总司令和军事委员会常委朱培德将军等一干总部将帅登车前往城中的彭城军营,蒋总司令吩咐大家略作休息,上午八点整准时召开重要军事会议。
第三军七师师长李世龙率领的一个师作为朱培德将军的亲率部队,已于五日前提前进驻这个历史悠久的彭城军营,李世龙等将校早已为自己的上司朱培德安排好了住处,自然也少不了自己的盟友和此次北伐的搭档安毅,营中帅府后方小操场的西侧小院,便是安毅与一个营随从的下榻之地,与朱培德的住所仅一墙之隔。
蒋总司令入住的东院,占地广阔,院中有院,东院内的另外两个小院为蒋总司令的侍从和亲随的住所,操场北面的宽大院子和营房,则住着俞济时少将率领的总司令部警卫团人员。
安毅、沈凤道、路程光一起和朱培德、李世龙几个共进早餐,在南昌相处的那段日子,李世龙与安毅已非常熟悉,彼此交情也不错。
性格率直酒量很大的李世龙很有意思,南昌起义爆前的那个晚上,时任第三军教导团团长兼南昌公安局局长的老朋友朱德,在城里的老字号佳宾楼请当时任二十一团团长的李世龙和二十团的团副蒋文光等人喝酒,结果喝完没多久,李世龙的一个团便被起义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全歼了,李世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趁黑逃出来,当时身边只剩下贴身副官李永利,脸丢大了,如果不是朱培德不予追究还给予重用,估计会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每次提及这件事,李世龙都恼火不已,去年九月他请秘密前往第七师指导麾下训练的安毅一起喝酒时曾谈起此事,当时他恨得牙痒痒的,誓一定要把这面子找回来,安毅面不改色地听着,没有表任何意见,心里知道心地宽厚的朱培德前辈虽然没有因为南昌之事再计较,但是麾下李世龙、王均、金汉鼎、朱世贵这帮将校深埋心中的怨恨,朱培德这个老好人也九化解。
听完李世龙简略的情况汇报,朱培德与安毅商量片刻,决定立即赶往前面的帅府,与总部参谋厅长葛敬恩等作战计划制定者再好好商议一番。
在前来徐州的专列上,朱培德和安毅一直与参谋厅的几个主官一起检讨总体作战计划,反复权衡,逐一印证,蒋总司令也两次到他们开会的六号车厢参与研讨,计划修改的幅度不小。
在即将召开的这次军事会议上,除了对朱培德的前敌总指挥、安毅的前敌指挥部参谋长的职务正式予以任命外,朱培德和安毅还要与葛敬恩一起解说第一阶段的作战计划内容。
八点正,宽敞的方形会议室里坐满了各军、各师主帅,主席台前排正中央的蒋总司令先表讲话,着重强调了二次北伐的伟大意义、艰巨性和重要性等等,接着就是一番鼓励嘉勉,待掌声停下,蒋总司令目光在台下将校脸上逡巡一番,这才拿起文件郑重宣布:
“基于此战作战区域宽、战线长的实际情况,以及与冯焕章将军第二集团军之间的协同需要,经军事委员会和总司令部研究决定,按以往惯例特设立前敌总指挥部,兹任命朱培德将军担任前敌总指挥,任命安毅将军担任前敌指挥部参谋知,“望诸位精诚团结,齐心戮力,赢取北伐战争的伟大胜利!”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稀稀拉拉的掌声6续响起,最后响成一片。
台下前排相邻而坐的刘峙、蒋鼎文、顾祝同面面相觑,惊讶之余,不由浮想联翩。他们惊讶的是蒋总司令竟然会如此使用安毅,前敌指挥部参谋长的职务说大不大,由于属于临时设置的职务,打完仗也就撤销了,军长师长都能充任,但是眼下这个不算大的官职,却掌握着这次北伐各军各师的进攻方向、兵力调配、兵员补充和签署弹药物资的补给命令。以安毅与朱培德之间形同父子的亲密关系,只要是安毅决定下来舟事,朱培德一般都会同意,如此一来,安毅就突然变得炙手可热了。
原本刘峙三人明里暗里都在相互较劲儿,都想把智谋群作战勇猛的安毅和他火力强大的独立师拉到自己麾下,可蒋总司令突然来这么一招,相互争夺的三人最后的希望彻底没了,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不过,与安毅情同兄弟并有着相同利益的蒋鼎文虽然颇为失望,但也为自己的小老弟安毅获得重用而感到高兴;顾祝同本来就与安毅关系深厚,彼此感情很好,知道安毅当上这个临时的参谋长绝对不会忘了他顾祝同和第九军,所以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只有安毅曾经的老上司刘峙心里不怎么好受,他非常清楚安毅在蒋总司令心目中的地位,也明白蒋总司令与安毅之间有别于黄捕系任何人的师生关系,更知道安毅卓绝的才华和他身后重重的关系网,安毅步步高升是迟早的事,只是刘峙绝对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一个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的临时职务虽然不算大,但是足以让安毅积累重要资历,可以说安毅从此以后就算是正式踏入军级将领之列了。
不管满堂将校怎么想,蒋总司令把持的会议依旧有条不紊,进展顺利,军训部主官宣读任命前敌指挥部五个处长、副处长的决定之后,参谋厅长葛敬恩将军开始主持作战计划的布置与讲解。
直鲁豫战区的大型军事地图挂起之后,蒋总司令和七八位将帅坐到主席台下第一排,百余人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倾听葛敬恩和朱培德的命令布、作战部署和第一阶段战役目标的总体要求,回答各军团主官的询问。
最后,新任前敌总参谋长安毅终于走到正前方的大型地图前面,开始正式履行前敌参谋长的职责与义务,他没有一丝的怯场和客套,提起指挥棒指向地图上的整条战线,把一系列抽象的要求、目的、意义等等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行动步骤。
安毅的讲解非常详细,连贺耀祖将军第三军团前进路上两个三十公里复杂区域的详细搏况、可能遇到的袭击、道路在晴雨天气下巨大的反差都一一提醒,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没有像以往那些自负学识的参谋将领那样,讲解中时常嘣出几个拗口的专业词汇以显示自己的博学与权威,安毅表现得很实在,面对几名军长、副军长及师长的询问,安毅都是轻松应答,谦逊解释,平实中带有他独特风格的幽默话语,不是引满堂将帅阵阵轻松的笑声。
一个半小时过去,满堂将校对年轻的安毅再也没有一丝一毫轻慢之心,对安毅非凡的才华和敏锐的洞察力暗自钦佩。白崇禧就读保定军校时的老师陈调元将军也对安毅赞赏有加,安毅解说完毕,这位资深老将感慨之余,给了安毅一句评语:后生可畏啊!
蒋总司令脸带笑容,显得非常满意,他最得意的学生安毅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从东到西三百公里战线上的任何一个关键点,安毅都烂熟于胸,轻轻松松便解决了三个军团彼此间的呼应协作问题,第一次亮相就赢得满堂将领的一致认可。
会议结束,将帅们纷纷散去,安毅在会议记录上签完自己的名字,向蒋总司令等人告辞离去,他的独立师乘坐军列刚刚开到徐州北站,正式进驻城北军营。
走出帅府门外,配属于前敌总指挥部的轿车开到安毅身边停下,侍卫长林耀东礼貌地谢绝了总部分配的专职司机帮忙,等安毅和副官沈凤道、参谋长路程光钻进后座,林耀东不客气地进入驾驶室把车开走,专职司机只能遗憾地目送轿车远去,他争取了很久才获得给安毅开车的机会,谁知一下子就泡汤了。
绿树成荫的徐州北大营位于北站南面五百米处,占地一百八十余亩,营区东面是铁路,西面是南北主干道,交通方便,设施齐全。
独立师将士从车站开进军营的一路上引不小的震动,附近的居民和铁路工人们此前从未见过他们身上花花绿绿的迷彩服,看到高大军马背负的一挺挺重机枪、一门门迫击炮,直呼过瘾,很多人都不知道将士们头戴的深绿色钢盔该叫什么,听到偶尔出的撞击声,才知道是金属做的,于是不少人把钢盔叫成铁帽子。
安毅的专车开进大营里停下,各部主官已经站在周围,全师除卡车牵拉的炮团经公路行进,尚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才能抵达外,其余各部尽数到位。
众弟兄寒暄了一下,先后步入外表修建得颇像庙宇的师部,一一入座后会议便开始了。
副师长顾长风简要地汇报了一下行军情况,几个科长也先后汇报后勤、军需等工作,随后由路程光大致介绍了集团军会议举行的情况。众弟兄得知本师配属总部没有具体的作战任务后,意见很大,州嚷嚷起来就让胡家林两句话骂得闭上嘴。
待会议结束用完午饭已是下午两点半,安毅由于前线指挥部事务繁忙,正式任命胡家林代理自己的师长职务,同时宣布明日上午八点全师需要开往北郊参加集团军誓师仪式,要求除李福强和宗行真率领的特种大队留在营中之外,其他各部必须尽数参加。
诸事商议完毕,安毅乘坐轿车赶回城中大本营,高大孔武的中校营长齐修平率领麾下特务营装备精良的五百弟兄,乘坐刚到达不久的炮团汽车连的军卡跟随,正式担任起前敌指挥部的安保任务。
车队开进徐州市区,距离大本营不到一公里的时候突然放缓行进度,前面四辆满载宪兵的卡车占据了大半边道路,道路两旁成千上万的民众被第一军第一师官兵组成的警戒线拦在了道路外面,惊叹声叫喊声此起彼伏,许多工人模样的民众紧张地望着缓慢行驶的军车,嘴里不时出气愤的喊声。
轿车里的安毅望着前面缓缓行驶的宪兵军车,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大声催促:“小九,开快点儿,按喇叭过去,不然我就迟到了。”
“是!”
林耀东按响喇叭开始提,维持秩序的一师官兵看到悬挂有总部车牌的轿车领着车队,连忙疏通道路高呼让道,车队在熙熙攘攘的道路上缓慢越四辆宪兵队的卡车。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队副陈勉望向车窗外的宪兵卡车,看清楚情况后大声向后坐的安毅汇报:“第二辆宪兵车上押解一批犯人,五花大绑的还插着刑斩的木牌,估计是抓到什么要犯了。”
安毅叹了口气,摇摇头没有说话,不由自主摇下车窗望了一眼擦肩而过的宪兵车,曾经是死囚也经历过这种遭遇的沈凤道也探过脑袋望向窗外,只见第二辆军卡车头上的几个中年男子被宪兵死死地按在车厢前端,仍然毫无畏惧地拼命扬起脑袋,含笑望向道路两边的民众,嘴里不时喊着口号。
安毅扫了一眼几个不屈的男人,再次惋惜地摇了摇头,轿车领着车队很快越宪兵卡车开到了前面。
沈凤道手抚下巴,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语:“刚才被宪兵按在车顶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有点面熟,似乎以前在哪儿见过,可惜记不起来了……”
“我也有这感觉,不过他们一个个脑袋都被打肿了,看不清……”
安毅说到这里眉头紧锁,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安毅想了又想,突然大吃一惊,立刻向开车的林耀东下令:
“停车”
第四一二章渐**峥嵘(下)
第一辆满载宪兵的卡车看到悬挂有总部牌照的黑色轿车突然停在前方十余米处,不知道是哪个部门哪个长官突然到来,情急之下连忙停车,紧跟其后的三辆卡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正在越宪兵车队的七辆牵引卡车满载着独立师特务营五百弟兄,中校营长齐修平一看安毅快钻出轿车,就知道有要事生,否则安毅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当即敞开洪钟般的声音吆喝了两声,五百名装备精良的官兵飞身下车,迅拉开警戒线,转眼间便将安毅和宪兵车队围在其中。
安毅大步来到第二辆宪兵卡车前方,仰望被死死按在驾驶室顶端的原马庄车站站长方德文,微微点了点头。
方德文看到安毅,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个淡淡的微笑,边上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中的一个看见安毅,连忙大声喊道:“安将军!”
安毅细细一看,立即认出呼唤自己名字的人正是当日柳泉阻击战中对自己帮助很大的铁路工人纠察队的萧副队长,笑着再次点了点头,随即手一挥,转身对身边的齐修平大声下令:
“齐营长,带几个弟兄把车上几个人给我放下来!”
“是!”
“慢——”
坐在第一辆宪兵车驾驶室.里的一军宪兵队上校队副方寿荣已经下车,快跑到安毅身边,大声制止:
“报告安将军,本人是第一军团宪.兵队上校队副方寿荣,奉我军团刘长官命令率宪兵队正在执行任务,车上押解的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徐州头子,不能就这么轻易放了!”
街道两边黑压压的军民喧闹.的声音逐渐停止,一双双目光全都紧张地注视着重兵圈中的安毅等人。
安毅侧身望了一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宪兵上.校,觉得有点儿眼熟,想套几句热乎,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此人是谁。
看到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安毅担心.场面失控,又听方寿荣开口就把一军团长官刘峙抬出来压自己,着急之下有些恼火,也不管方寿荣是谁就大声问道:“方上校,你既然认出本人了,难道不知道本人的职务吗?”
方寿荣是浙江萧山人,毕业于黄埔二期辎重科,.跟随何应钦担任军务参谋,从福建一路打到南京,逐步获得重用。何应钦下台之后,他仍然继续担任刘峙的第一军宪兵队队副职务,是个坚定的国民党右派,也是个善于见风使舵、擅长钻营的角色,何应钦倒下后他迅改弦易张获得刘峙好感。早在打下南京不久,他便与安毅见过一面,但是两人从未说过话,虽然他知道安毅的分量和如今的职务,但心里面总有那么一丝嫉妒和不甘,看到安毅望着车上死囚的眼神不对,于是就想表现表现,让安毅彻底记住自己,于是匆匆抬出军团长刘峙的名头,想让安毅知难而退,没想到安毅根本不买账。
在安毅的严厉.质问下,方寿荣脸色非常难看,只能不情不愿地立正回答:“属下知道,安将军刚被任命为我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可是……”
“知道?知道就行了!”
安毅大声打断方寿荣的话,背着双手望向天空,大声下令:“齐修平中校,我现在命令你立刻把车上的人犯押到你们的车上,送进总部大营等候处理!如有阻拦,严惩不贷!”
“是!”
齐修平应了一声,跨步一跃飞身爬上车厢,二十余名五大三粗的精锐官兵从各方向一拥而上,推开车上阻拦的宪兵,很快便把方德文等七人带到车厢尾部放下。
车上宪兵眼睁睁看着长得像座山的齐修平领着十几个如狼似虎的特务营官兵把人抢走,却因摄于安毅军中的崇高地位和独立师官兵的强悍不敢继续制止。
方寿荣大惊之下高喊“住手!任何人没有权利干涉宪兵队的行动”,看到安毅面色冰冷不为所动,麾下宪兵也不敢出手阻拦,恼羞成怒之下拔出佩枪就要鸣枪示警,突然感到自己眼晴一花,右肋处传来的剧痛令他不由自主蹲下来捂住痛处艰难喘气,手中的配枪早已不知去向。
安毅的副官沈凤道双手一抖,传出一阵急促的金属摩擦声,松开手时,一个个手枪零部件洒满地上。沈凤道鄙夷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喘不过气来的方寿荣,与陈勉等人簇拥着面无表情的安毅走向前方的轿车,率领完成任务已经尽数上车的特务营弟兄大大咧咧地离开现场。
围观的成千上万军民遇此突变,惊愕以对,维持秩序的一师官兵也是目瞪口呆。一百多名飞扬跋扈作威作福惯了的宪兵面对这样的场面,尴尬不已,也非常气愤,几个宪兵小队长飞快跑到方寿荣身边探视询问。
负责率领一师二团官兵维持秩序的团长李玉堂已经从后面跑了上来,刚刚喘过气直起身来的方寿荣脸色铁青地向师兄李玉堂诉苦,几个小队长也连声大骂安毅仗势欺人不是东西,当场就把李玉堂弄得头大了。
李玉堂原本是胡宗南的团副,他与堂兄李延年一直以来和安毅交情深厚,听了方寿荣的话,他只能安慰方寿荣说,安师弟不是鲁莽的人,这么做一定是事出有因,回头我找他问问,无论如何要安师弟向你赔礼道歉。可不管怎么收拾,宪兵队的面子损了,安毅的名声却扶摇直上。
彭城大营帅府后面的西院里,惊魂未定的方德文几个接过勤务兵送上的茶水,感激不已,听到站在门口的安毅吩咐齐修平安排车子将七人送走,方德文连忙站起来放下杯子上前致谢:“谢谢安将军的救命之恩,方某和六位兄弟铭记在心!”
安毅拉着方德文的手入内坐下:“说什么谢啊,当初在马庄车站,要不是方大哥出言指点,小弟和数千走投无路的麾下弟兄根本就无截下火车逃出生天,还有萧大哥几个也不是外人,小弟在柳泉阻击战中全赖铁路师傅和柳泉百姓鼎力相助,才成就了小弟和独立师威名,把当时参战的数万革命军伤亡降到最低点。
有道是受人点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啊?所以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喝杯水吧,喝完水赶紧走,省得夜长梦多。”
“安将军……”
三十多岁的大胡子老萧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时齐修平大步走进房间:“师座,汽车已经停在门外了,可以马上出。”
方德文上前紧紧握住安毅的手:“将军开明仗义,大恩无以言谢,这番要连累将军了。”
安毅摆摆手,莞尔一笑:“方大哥不要担心,安毅可不是什么开明之士,方大哥和各位大哥在安毅眼里也只是恩人,别的小弟一概不知一概不管。放心吧,小弟不会有多大麻烦的,顶多也就落个处分,和救几条人命相比千值万值了……请问方大哥需要小弟把你们送到哪儿?”
“送到北站就行了,到了自己的地盘一切都好办。”老萧大声回答。
安毅转向齐修平:“修平,你一定要安全把方大哥几个送到北站去,如遇阻拦,可以采取一切行动。”
“是!”
送走了方德文七人,安毅总算是舒了口气,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会,连忙穿过小操场前往东院,在几个师兄的帮助下,很快通报完毕来到蒋总司令的客厅。
准备出席会议的蒋总司令一面穿上戎装,一面倾听安毅的汇报,最后颇为恼火地连声责备安毅糊涂透顶,严肃地训诫安毅决不能在大是大非面前顾及私人感情,要求安毅吸取教训并保证下不为例。
安毅唯唯诺诺如丧考妣,心里却大为安定,离开东院回到西院,向朱培德简要地报告了此事,两人一面走向前面的帅府会议室一面低声交谈,朱培德对此事了然于胸后摇头一笑,根本就没有一句指责,反而说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安毅的处理算是最好的了,否则等回来请示完毕赶过去估计就只能收尸了,第一军宪兵队的飞扬跋扈和冷酷无情,全军上下都是知道的。
安毅与朱培德等十余名总部参谋主官聚在一起,彼此间交谈良久,仍然没等到蒋总司令出席会议,众人见开会时间已过,便在朱培德和葛敬恩的主持下先行商议起来,安毅的全副精力也都转到了各项作战事务中。
蒋总司令坐在自己客厅的沙上,仔细倾听刘峙汇报,听完后和气地示意刘峙坐下:
“经扶啊,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影响是很不好,为此我已经给予安毅严厉的训诫和处罚。不过,安毅是在你麾下成长起来的,你和铭三、墨三几个最了解安毅的政治立场和性格,他绝对不会像你的部下说的那样同情,相反,在他控制的南昌市、南昌县和周边地区,根本就不敢像广州、上海、杭州、苏州那样闹事,工会都被他取消了,他怎么可能同情?他这人啊,就是性情太过忠直,恩怨太过分明了,从来都不会亏待别人,何况这几个是当初救了他和数千将士的人?这些事情想必你是清楚的,几个虾兵蟹将放了就算了,成不了什么气候,通过这次教训,相信也能震慑宵小的。”
刘峙听完这番话哪儿还不知道蒋介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说道:“校长,属下理解安毅的做,只是宪兵队将士心里不好受,担心以后别的长官也像安毅这样无端胡搅蛮缠,宪兵队就不好执了,影响军心啊!”
“这个很简单嘛,等会儿到了会场,我命令安毅赶到宪兵队去,说明情况赔礼道歉,军如山嘛!”
蒋介石说完站起来拍了拍刘峙的肩膀以示宽慰,随即走向门口,众侍从迅护驾而行。
五分钟不到,刘峙就与安毅有说有笑走到营区东面的一军团指挥部会议室,一群不住埋怨的宪兵校尉看到刘峙和安毅走进来,连忙停止交谈,起立敬礼,正好副军长蒋鼎文、二师长徐庭瑶几个也都过来询问事情的经过,看到刘峙和安毅也在,便满面春风地打起了招呼。
聪明的安毅没等刘峙开口,就把方德文怎么帮助自己和独立师残部截下火车逃难、老萧几个又如何在柳泉阻击战中帮助挖掘工事运送木头、如何悍不畏死帮助第十军全军顺利后撤、如何搬出自家可怜的柴米油盐为将士们连续做饭等等详细告诉大家,最后检讨自己的鲁莽行为,真诚地向方寿荣和一群宪兵小队长道歉。
宪兵们得知其中的渊源,绝大多数人心里的怨气立即便没了,尤其是看到如今位高权重的安毅主动低头认错,纷纷对安毅露出笑脸,不但不怪安毅不给面子,心里反而认为安毅知恩图报极重情意,是条至情至性的汉子。
刘峙满意地笑了笑,刚要开口总结几句,宪兵队上校队副方寿荣却仗恃长官在场,不依不饶地大声质问起来:
“安将军的所有理由,都不能成为违抗军擅自释放重要领导人的理由,军中传闻安将军治军严厉不徇情,可是为何将军自己却阳奉阴违?属下请问安将军党性何在?请问安将军如何能令全军将士信服?”
此言一出,满堂惊愕,整个会议室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刘峙、蒋鼎文和徐庭瑶几个心中暗叫不好,安毅态度诚恳地前来说明情况并对冒犯宪兵执进行道歉,已经非常难能可贵,足以体现出安毅的诚意和顾全大局,换了非黄埔一系的将领,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休想获得人家一个回音,何况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自己黄埔一脉,大家一起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没想到方寿荣竟然这么不识趣。
安毅果然在众人的担忧注视下收起笑脸,凝视方寿荣毫不畏惧的眼睛好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自己给了自己的脸两巴掌,一张俊脸顿时出现赤红的手印,紧闭的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看到众人目瞪口呆,无所适从。
安毅轻轻推开上前的蒋鼎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方寿荣惊愕的面孔:
“方上校,对不住了,我的副官情急之下缴了你的枪,伤害了方上校的面子,本人在此代他向你道歉,这两巴掌就算是我安某还你个面子,至于你是否领情并不重要,你也完全可以把此事一级级上告,我安某愿意接受总部和中央党部给予的任何处分!告辞!”
刘峙想拉安毅一把都来不及了,安毅已经快步走到门口,站在门口的沈凤道和林耀东犹如刀锋般的目光罩住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方寿荣,在安毅的低声命令下徐徐收回目光,扭头就走。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而又尴尬,恼火的蒋鼎文指着脸色白的方寿荣大声告诫:“简直不知好歹,大家都出身黄埔,你何至如此苦苦相逼?安毅刚见面时不也喊了你一声师兄吗?以他在校长心目中的地位,并以一个少将师长和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的身份做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你得罪的不是安毅一个人,你把他麾下一万二千将士和他的黄埔挚友都得罪了,你……好自为之吧!”
蒋鼎文说完转身去追安毅,刘峙恼火地瞪了一眼惊恐万状的方寿荣,哼了一声也跟出去,徐庭瑶连忙把参谋长林伯森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参谋长,事情紧急,赶快想办把方寿荣调回后方去,千万别留在上海、南京、杭州这些大城市,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伯森惊讶地问道:“不会这么严重吧?安毅的性格历来大方宽厚,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啊!”
徐庭瑶摇头长叹一声:“唉!这话该怎么说呢?安毅确实是个宽厚的人,不会因此而心生怨恨暗中报复,最多也就是从此与方寿荣义断情绝、再不来往而已,可是刚才那两巴掌不只是把所有情义打没了,也重重地打在了独立师所有将士的脸上,安毅与麾下将士情同手足生死与共,为了麾下一个小小士卒的利益安毅敢于得罪任何人,这在全军都不是什么秘密,可想而知士卒们会怎么对待他。
刚才你没注意安毅的副官和侍卫长两人的眼神,我可看到了,要是今天在战场上的话,我都不知道方寿荣能否活过一分钟,安毅是不会为难方寿荣,可是他麾下能人辈出,高手如云,谁能保证那些死忠将士听到消息之后不满怀怨恨地来找方寿荣?后果不堪设想啊!
前年十月份打南昌,两军交战期间,安毅麾下都能把敌人的少将旅长和参谋长悄悄绑回来,更别说方寿荣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小宪兵队长了,万一突然来个失踪或者死无对证,我们该怎么办?这事谁能怪到安毅头上?何敬之长官和安毅之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仇恨结下到现在他仍然不给何长官任何的面子,何况这个倒霉的方寿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