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 正文 第五九〇章 赤诚的托付(一)

作者 : 天子

太日上午,送走朱培德一行的安毅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司峰叮,而是在卫队的陪同下。骑上心爱的战马,奔赴城西七公里的菜坝机场。

这座在黄土上平整务实的简易机场,原属于“叙南王”刘文彩所有,如今连同城中的两座公馆、两大码头、糖烟酒公司、盐务局、五家钱庄、三百六十余座临街旺铺、三家大型典当行、五座客栈、三座军营和两座府衙一起。都成了安毅第五军团的财产。

刘文彩逃离叙府的时候非常匆忙,用轮船、汽车、马车运走了三千多箱金银财宝和贵重物品,但还是有大量财富无法及时转移,被迅速到来的第五军团所占据。仅两个钱庄、一个铸币厂和三家典当行缴获的金银就高达四百三十余万元,古董字画以及房产折合大洋高达千万之巨,安毅和他的弟兄们对经营”南十余年的刘文辉、刘文彩家族的富有程度膛目结舌,对之前没有能算计到刘氏家族财产转移速度如此之快而深为

悔。

不过能有现在的收获,安毅还是比较满足的,遥望机场宽阔的跑道,以及通往市区的七公里沿江大道,安毅甚至对刘文彩产生了几分敬佩。

七公里长八米宽的沿江大道,结实平整,两旁竹木繁茂,排水系统相当完善,只需从上海运来几船相油或者从湘西水泥厂拉来水泥,就能将这条重要道路铺设成一条高标准的专用公路。

机场南面依山建有两排高大的库房,最高的那栋三十米长二十米宽的库房空荡荡的伫立在风中,里面的飞机已经不在,只剩下十几个大油桶整齐地摆放在高墙边。

刘文彩的那架飞机是去年三月才从德国购进的,与冯玉祥购买的四架飞机同一批到货。型号为容克,只能乘坐四人,如今已经飞往成都中空空荡荡的机场上分散布置着第五军团一个营的驻守官兵。

“司令,此处地势平坦,足有千亩,周围山势低缓,依山伴水,看来刘尖彩建这个机场请来不少能人勘定和修建,咱们只需在现有基础上稍微扩建一下,把西面的临江三角地带封闭起来。南面的矮山上建起指挥塔和灯塔等附属设施,再调来一个团的警卫部队防守,就是一座不下于南昌机场的大型军用机场了。”赵瑞低声说道。

安毅点点头。翻身下马,与赵瑞并肩走向江边警戒哨所在的小凉亭:“前几天我询问了原府衙建设局的那位祁老先生,他对我说这个机场有个非常独特的地方,每年起雾的季节,南面的真武让。和江北的豆子山到赤岩山一带白雾缭绕,夹在之间的这个三面环水的机场却没有雾,说是块真武宝地,得天独厚,现在瞧瞧真像那么回事!

我估计是此处的域开阔,风力轻缓而不受重山阻隔,这才使得此地极少大雾聚集的缘故,可不管怎么说,此地建机场确实很好,可见刘氏家族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不过咱们也不忙着改建扩建,一万五千工程兵正在扩建通往周边各县的道路桥梁,郑经纶先生和瑞典的两个专家组下月初才能到来,勘测沪州、叙府两地的四座大桥建桥点,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确定。四座大铁桥建起来恐怕要等到明年底甚至后年中才行,等局面安稳下来,各师工程兵还要疏通行道,炸掉江面狭窄处的一座座礁石,竖起一座座航道标志,才能让千吨级的货船开到叙府,此外还得扩建沪州南码头、叙府西码头和南码头,没有两年时间,如此庞大的建设办不成啊!”

“一下子上马这么多项目,还有援建”南各县镇的水库和灌溉水渠,钱够用吗?”赵瑞担忧地问道。

安毅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难啊!几个月打下来,悄悄积攒的缴获仅有六百余万元,现有的鸦片和预计三个月内收缴的鸦片预计有七百万。还不够现有工程预算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我们已经高调承诺两年内不征收川南民众一分钱的农业税和人头税,取消了刘氏家族原有的三十一个税种,只征收商业税和交易税,就算把整个川南三万多亩土地和沪州、叙府的五百余座旺铺都拍卖完,也只能勉强凑足这笔巨大的建设资金。可这至少得需要一年时间!在此期间,咱们八万弟兄的吃喝拉撒要钱。练兵要钱,建士官练基地和川南医学院要钱,扩建刘文彩的那个火力发电厂和扩大煤矿产量要钱,随便动一动都是钱!”

赵瑞沉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我算服你了,这样的环境下你仍然有胆量准备全面铲除川南的鸦片种植和交易。把占四川鸦片年产量一半的罂粟全铲除了,你从哪儿弄钱啊?。

“如今可以动脑子的只剩下沪州铁矿和南面的银矿了,这是最快来钱的地方,还有就是利用目前高度自治的有利时机,尽快成立遍布”南的工商业银行,慢慢向黔西、湘西和云南辐射,吸收民间资本用于建设;弄几个商品批发市场,在现有市场的基础上稍微改造一下,花钱不多,把南昌和江淅等地的各种商品运过来,让沪州和叙府各地的民众卖到四方少数民族聚集地区,换取少数民族传统开采和冶炼的金银铜锡,等张熹和欧先生帮忙购买的三套最新的印钞和铸币设备运来,就开始印制和铸造银元。只有这样多管齐下筹措资金,才能勉强应付得了。”

安毅详细地向赵瑞解释,他隐隐预感到随着第五军团兵锋益盛,深恐再培养出实力军阀的老蒋绝对不会让他长期待在川南,所哼哼意无意地把自己的整套设想向才华横溢忠诚勤恳的赵瑞灌输。

赵瑞并未体会到安毅的良苦用心,惊讶地看着安毅:“这么复杂的系统事务,需要找多少人才来实施啊?”

安毅苦笑一下。望向波涛滚滚的江面,有些怅然地说道:“是需要很多人”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周桑安过来帮忙,毖南昌的整个经济布局和发展讨程。就是他和张熹,以又,心集团的智囊们一起精诚合作弄起来的。他们比我们谁都更加专业。还有,你别忘了我们理工大学财经专业的上百毕业生即将走向社会,由他们一起来组建川南经济发展委员会,我来担任这个名义上的主任,这样班子就算搭建起来了。

你也不能躲懒。还得进来当个把关监督的副主任,再从士官学校即将毕业的特别班中调来十个八个老兄弟,从军中挑选百十全忠耿坚定有文化的弟兄成立川南军政监察局,负责对整个”南的军政、民政机构进行监督检查,还担心什么做不成的?”

“这样就好。看来什么事你都有了充分的考虑,真是难为你了,”

赵瑞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拉住安毅的袖子停下,盯着安毅的眼睛严肃地问道:“等等!你刚才跟我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你的二十四军参谋长,负责军事这一块,就算第五军团不被取消,我也只是你的司令部参谋长,从来没有涉及什么民政事务,你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安毅莞尔一笑,认真地看着赵瑞:“除了军事,难道你就不愿意多了解点其他领域的事情?仗总有一天会打完,我们这些军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军队,难道你想学那些寓居上海租界、天津租界的各军遣散将领一样,天天打麻将喝酒闲聊,干不来任何有益国家民族的事情吗?”

“你这分明是在狡辩!师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想到什么

赵瑞固执地盯着安毅的眼睛,一年多来的相处和并肩作战,他与安毅深深了解,惺惺相惜。彼此间情谊深厚亲如兄弟,对安毅的性格和习惯异常熟悉,因此安毅略微的反常言行都逃不过赵瑞敏锐的眼睛和优秀的感知力。

安毅收起笑容,摇头微微叹息,拉着赵瑞走进小亭,挥挥手让敬礼的哨兵退开,一坐在石条凳上,望向滔诣恨江:

“坐吧,师兄,咱们坐下慢慢说,,虽然你没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想到了很多,不但想到了我第五军团接下去的命运、想到了二十四军和网理顺的川南警备司令部,估井你也想到了整个川南的局势,否则你就不会有心情和我谈这么多了,对吧,师兄?”

“是想得很多。可我岩愕肯定还是没有你想的多。”赵瑞靠在柱子上,掏出香烟分给安毅一支。

点上烟深吸一口,安毅转向大江,低声说道:“师兄,如果撤消了第五军团,你想校长会如何安置我?”

赵瑞有些无奈地回答:“说真的,我不知道!估计校长已经被何敬之和那个阴谋家杨永泰的谗言说服了,否则不会在云南尚未彻底征服、四川尚未完全平定之时,急于卸磨杀驴,削蕃夺权,何况咱们第五军团还是他的嫡系部队,军中将校一大半以上全部出自黄埔。这么干着实让人心寒!说实话,我心里非常愤怒,甚至有干脆就当个军阀的冲!”

安毅大骇:“师兄,咱们两个说说就行了,你可千万别对人说出刚才这番话,更不能让弟兄们看到你有任何的冲动和不满,否则绝对会引发巨大混乱,后果不堪设想啊!

师兄请冷静一下。想想换做你是校长,你会怎么做?如今我安毅麾下摆在明面的兵力就高达八万,而且全都是国内一流的精兵,在讨桂讨唐、中原大战、西南征伐这一系列战役中,拥兵近十万的湘西部队和拥兵六万的黔西部队对我安毅密切配合,言听计从,要是我安毅哪天一怒之下高举反旗,联合势力就是二十余万军队啊!

尤为可惧的是。这二十余万实行新式教育、经过新式练的军队能够自给自足,拥有自己的兵工厂和其他众多辅助企业,还有自己的航空兵和少量的水面舰艇,方圆数百公里的东面地盘是骄傲不逊的桂系李宗仁。北面是貌离神合的四”各势力,要是一旦反叛,危害之大绝对不在冯、阎之下。

这种可能存在的危险经过某些人反复挑拨,在校长心里犹如一团沉甸甸的乌云,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屡屡经历分分合合打得自己精疲力竭的校长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或者本着上位者之心疑虑重重深恐万一,进而再也不能给予任何的信任,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实施令我第五军团将士心寒的系列分拆和削权。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遇到今天这种伤心局面确实是不可避免的,谁让我们表现得不平庸一些?”

“也许你的话有道理,可那也只是一种借口,一种莫须有的假设,我第五军团连年征战。战功赫赫,忠于先总理的三民主义,忠于中央,忠于校长,可如今竟然落到这样的结局,别说弟兄们想不通,就是我也难以忍受。

不瞒你说,昨晚我一夜无眠,数次想到要是我们真的被压制,干脆反他娘的算了!天下造反的何止一个?放眼如今的全国。造反何处不在?我就不信安借如今咱们的基础和实力,就不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难道你这孙子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这种窝囊气?”

赵瑞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赫然站起,对着安毅怒吼起来。

安毅难过地闭上眼,靠在柱子上颓然叹息:“师兄,如今列强环视,内战方息,千万灾民仍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日本人磨刀霍霍侵略在即,你却为了咱们一个集团的利益如此激动,难道师兄想做民族的千古罪人吗?”

赵瑞全身一震。僵硬地站在安毅面前,一张脸时红时白,变化不定,好久才倒退一步。颓然坐下,摊开四肢,转头望向滴诣江水,一双眼里蓄满了委屈而伤痛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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