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歇,御花园中余音袅袅,不少官员女眷都颔首称赞,穆贵妃到底是正式地学过传统琴艺的,一曲弹罢让人挑不出错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退步就是进步了,同样,穆贵妃现在没有一点错处,方绾沁想要赢她就必须选难度更高的曲子,而她现在所弹的已经是难度相当大的了,所以她站起来,笑盈盈地看向从别处走过来的方绾沁:“妹妹,该你了。”
“瞧姐姐心急的,还怕我跑了不成?这不是来了么。”方绾沁气定神闲地走过来,仪态端庄,没有十七岁的浮躁。
许云娟紧跟着她的步伐,待走到戏台上的时候,按她的吩咐把杯碗按顺序放在了撤去古琴后的台几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些奇形怪状的杯碗吸引过去,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诶,怎么把琴拿走了放些杯子和碗上去?不是比的琴么?”
“魅妃娘娘这是要出奇制胜啊。”
“什么意思?”
“刚才穆贵妃的琴艺大家有目共睹,连个错处都挑不出,下官不才对琴艺也算颇有研究,穆贵妃不论指法、曲调都无可挑剔,而这曲子又属于难度相当大的一类。是以,除非魅妃娘娘选择难度更高的曲目并且不出差错,否则很难获胜啊。”
“如此说来魅妃娘娘是要弃琴而另辟蹊径了?”
“应该没错,不过如此一来,这斗琴可就不叫斗琴了。”
众人的议论都落入方绾沁的耳中,她不动声色,待会就叫你们这些家伙听听什么叫经典。
“爱妃,你取这些杯碗上来是为何?”雷天狂也禁不住好奇地问道。
“回皇上,这比试琴艺说穿了比的还是音律,不知大家认为如何?”方绾沁一个眼神扫过去,场中男女倒了大半,只剩口中讷讷地应着:“是是是。”
“古琴将就技巧是不错,可是若这琴发不出声音,空抚一番又有何意义?”一个浅笑,场中剩下的一小半也倒了,纷纷点头附和:“娘娘说得真是太对了!”
“如此一来,臣妾只需以曲调定胜负不就可以了么?至于用什么,大家想想,自古以来古琴就作为乐器能弹奏出乐曲,可这杯碗却是用来用膳饮水的,如果杯碗都能演奏出曲调不是比古琴来得更有意义么?”一通似是而非的解说整得原本就迷糊了的人更加迷糊了,就连穆贵妃也觉得有道理,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可又找不出古怪在哪里。
“哦?”雷天狂来了兴趣,“那朕就要看看爱妃能用这杯碗奏出什么样的曲子了。”
方绾沁行了礼,移步至台几前,对仍然站在那里的穆贵妃也行了一个礼:“姐姐是不是该去台下欣赏才是?这里就交给妹妹吧。”
穆贵妃一愣,这是在赶她?然而又不好发作,只好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下戏台。
方绾沁在台几前坐下,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用筷子,那就真的是坍台了。心中又回忆了一下梁祝的乐谱,敲下了第一个音。
金簪与瓷质的杯碗碰撞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中响起,人们惊奇地发现,原本平平无奇的杯碗在她的敲击下竟然发出了悦耳的声音,更神奇的是看起来同样的两个杯子竟然声音还不一样,而且当把单个的声音连成一个音节、一个段落的时候,那透着哀伤的婉转曲调紧紧地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从头到尾,所有人都很安静,中途开始就能听到有人轻轻地戳气声,当一曲终了,场中不少女性竟哭作一团,更有不少男人都红了双眼,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心中难以忘记的那个女子。
方绾沁将金簪插回发髻,扫一眼众人,虽然她没有得到掌声,但她知道她赢了。
“啪啪啪”,双手相击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静,方绾沁循声望去,竟然是太后:“魅妃,你这曲子实在是,唉,哀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回头把谱子告诉哀家吧,哀家也想学学。”太后用丝帕拭去眼角的泪,不知为何,她竟然想起了当年在富人家做奴婢的时候遇见过的那个少年公子。
“是,太后。”方绾沁笑了,“太后,这曲子还是要用笛子奏来才更好听,只是臣妾对笛子实在一窍不通,只好委屈大家了。”
方绾沁话音刚落,却听园中忽然响起了悠扬的笛声,而曲调正是刚刚她所演奏的梁祝,方绾沁也有些吃惊,四下张望,却见屋顶上站着的司暮槿唇边凑着一根玉笛,手指翻飞变换着,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从来不知道他会吹笛,他给了她这样大的惊喜,只听一遍,就将她演奏了一次的曲子毫无错处地吹了出来,旋律中那淡淡的哀伤好像就是在像她诉说他的心事。
两人的凝视落入雷天狂的眼中,精明如他已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出言打断司暮槿的笛声:“果然听来有些不一样,不过朕还是偏好爱妃所奏,爱妃,以后可要多奏给朕听。”
笛声戛然而止,司暮槿放下了手中的玉笛,目光从方绾沁的脸上移开,落在雷天狂的身上,一片冰冷。
方绾沁也恍如梦醒,嘴角牵起的笑有些不自然:“那是自然。”
三人间微妙的情愫没有逃过穆贵妃的眼睛,原本因方绾沁的出奇制胜而起的恼意瞬间消失,好像,这次输了也并不是什么损失……
“各位,我和穆贵妃都已经演奏结束了,不知大家觉得胜出的应该是谁?”其实不用问,她已经知道胜券在握了。
“魅妃娘娘!魅妃娘娘!”众人就像是见了偶像的追星族一样狂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