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鄂木斯克之战
鄂木斯克距离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四十五里,镇中除了原来所有的东西伯利亚第六、第八两个战防营和一个后备营之外,又补充了东西伯利亚第一炮兵旅的两个营,同时还有三个哥萨克步兵师的工兵营,冒着越来越冷的天气,在构筑防御战壕、堡垒等城防工事。
两国大战打到如今的局面,俄军方面早已收起了狂妄自大的轻敌之心,但却也没有想到,清军一部会在东线战事刚刚开始的当天,就如此快速的月兑离战场,调头向西,在九月十日的下午的申时,便到达了鄂木斯克镇外。[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负责指挥鄂木斯克镇中一千六百命俄军士兵的,是一个叫奥尔洛夫的陆军少校,他为人最好喝酒,本来以为以洁雅依连涅斯克城的城防工事和兵力配备,清军在半个月的时间内都休想能够拿得下来,自己所领兵驻守的小镇,暂时还不必考虑与中国人会面,不料卫兵来报:“少校先生,有敌人到了城外了?”
奥尔洛夫大惊,提起步枪冲出哨所,连衣服扣子也顾不上系,翻身上马,顺镇中唯一的大路冲到镇口,果然,在黄昏中,清军整齐的队伍从地平线远处快速移动,看这样子,再用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到达小镇了。奥尔洛夫犹豫了片刻,“敲钟,敲钟命令所有人即刻进入战斗位置”
镇中心的教堂钟声响起,将正准备晚饭的俄军士兵吓了一跳,扔下杯盏冲出饭堂,先各自回到自己的营房,拿上武器,到镇中央的广场集合,“小伙子们,为了我们伟大的沙皇陛下,为了俄罗斯国家的荣誉,和我与来犯的中国敌人决一死战乌拉,乌拉乌拉,乌拉”
朱洪章率部西进,路上决不待时,行军途中将作战任务分派下去,“如今的时令越来越冷,根本没有我军在野外过夜的可能,与其如此,倒不如才趁势进攻,一鼓作气,拿下鄂木斯克镇,大家多多辛苦一点,到镇中找一个暖和的地方过夜,你们以为如何?”
“要是照我说啊,不如直接打到巴尔瑙尔,下乌丁斯克,甚至雅克萨城下去,那才叫不负丈夫平生壮志之举呢”
朱洪章扑哧一笑,“你程学启想去,本官绝不阻拦,不过可有一节,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前去,我可还得为这数万弟兄考虑呢”
众人催马前行。不一会儿的功夫,在黄昏的落日中,鄂木斯克镇出现在眼前,耳中隐约听见镇中的钟声悠扬响起,倒似乎是在向原来的客人表示欢迎一般。程学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弟兄们,和我冲啊”
从开战至今,不过一月有余,但众人所部的绿营兵士再也不是战场初哥,相反,几场大战打下来,有胜有负,临敌jiāo战之际的那份纯熟和老练,已经略有百炼之师的影子了。
随同主官一声呐喊,连每一次战斗前的炮火压制都不曾展开,程学启、胡大máo、李世贤、朱洪章等人各自带领部下,冲进了鄂木斯克镇中。
镇中除了一处教堂和一处军火库以外,全部是木制、木、泥hún杂搭建而成的营房、民居,而镇上居民除了俄军将士以外,还有一些始终不愿意离去的俄国百姓——在他们想来,自己号称是沙皇陛下的臣民,但多年以降,从来不曾从皇帝陛下哪里得到过任何的好处,反倒是中国人,这么多年来和中国人往来贸易,从来不曾有过彼此不睦的情事发生,偶尔见面的时候,倒比本国人更加亲热。他们又怎么会伤害到自己呢?因此,即使伊尔库茨克方面一再要求搬离此处,仍然有一部分人固执的不肯离去。
奥尔洛夫没想到清军连这一个晚上的时间也不肯等待,眼见天sè逐渐黑暗下来,居然就此攻击了?耳畔的枪声响个不停,俄军接战之下,全线溃败了下来:在镇子中作战,俄军终究还有一点顾忌,而清军却是没有的。
借着依稀可辨的阳光和镇子中到处燃起的火头,清军不顾一切的猛烈进攻,遇不到抵抗也还罢了,一旦有抵抗的枪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点燃火榴弹顺着打碎的玻璃或者窗纸扔进去,轰然一声巨响,连房子带里面的士兵一起报销也不知道有多少俄国百姓居住的民房,遭了池鱼之灾。
不到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驻守在鄂木斯克镇中的俄军或死或逃,或者给清军抓了俘虏,小镇鄂木斯克被清军全数掌握,那个倒霉的奥尔洛夫,也死在了luàn军之中。
朱洪章等人暂时住进镇子中心的教堂,命令各营暂时休整,连夜派人回数十里之外送捷报是不大可能的,只好等待天亮再说。另外一方面,朱洪章派人带快枪营把守住小镇通往外界的通道上,防止俄军掉头再来逆袭。最后,在镇中各处士兵休息的营房中加上多层岗哨,并派胡大máo、李世贤、程学启等几个人轮流值守。确认万无一失,方才各自用饭,休息。
朱洪章靠在教堂的一处避风的角落,mímí糊糊的睡去,突然听见外面爆豆般的子弹撞击声,豁然张目,“怎么了?”
“大人,真给您猜着了,俄军乘夜偷袭”
朱洪章无暇自得,一溜烟的冲出教堂,小镇的西面,有枪口火光闪烁,在黑暗一片的夜里,看得非常清楚。果然是俄军掉转过来,准备偷袭镇上的清军了。他冲到近前的时候,十二支摇柄式连发快枪正在怒吼,“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对面的yīn影中,俄军士兵成片的倒下去,后续的敌军似乎不能相信清军的shè速有如此之快似的,一边还击,一边猛烈进攻。
朱洪章一把拉起一个正在摇柄的士兵,自己趴到快枪旁边,摇动摇柄,枪身很轻微的颤抖着,那个负责瞄准的士兵上下左右移动枪管,对对面的俄军士兵尽情扫shè着。二十发子弹转眼就打光了,换下空弹夹,装上一个新的,如是者三次,对面的俄军终于抵抗不住,趁着黑夜,鼠窜而去。
朱洪章大笑着站起身来,“还是这家伙好使不过就是太笨重了一点。要是能够像快枪一样,就是再少的人,面对再多的敌军也不必怕了。”
“用不到多久之后,大人的这个愿望就能实现了。”身后传来程学启的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后者不知道几时来的,也是从快枪旁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当年以弓箭、长矛迎敌的时候,几曾想过会有用火枪的一天?”
“便是此意了。”朱洪章说道,“想来俄军经此一败,到天明之前,总能够让我们睡一个好觉了吧?”
一片哄堂大笑间,朱洪章命令士兵多加防备,转身和程学启走回到小镇教堂中,再一次躺倒休息。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朱洪章派人回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下前敌大帐,向奕山奏报战果,并请示下一步动作。这一边在镇中,再度清剿、搜寻剩余俄军士兵。
到中午时分,传令兵带回来一个很糟糕的消息:昨天夜间,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中的俄军乘夜发动袭击,清军虽然有所防备,还是因为寡不敌众,给敌军杀得大败,而且,连刘铭传部下大将胡小máo,也在这一次袭击中受伤了。
皇帝得报大怒,命奕山把城外所有炮营一股脑的全部推进到城中,对路旁民居建筑进行猛烈轰炸,同时命令全军,不再顾及城中一切物什,在安全得到保证之前,一概用火炮开路就是有再多的损耗,也在所不惜
另外,据说皇帝盛怒之下,还下了一道命令:清军进攻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中所俘获的所有俄军,一个不留,尽数诛杀还是肃顺、许庚身等人苦劝,才收回了这一道残忍的命令。
清军失却忌讳,动作之间再不肯留手,前进遇到任何一处房舍,即便不能确定内中有无敌军,也要先传炮兵上前,猛烈的轰炸一通,直到炸得房倒屋塌,才算完事——如此一来,炮弹的消耗量急剧增加,不得不向瑷珲城传急报,请求调运更多的炮弹前来军前。
于是,由四个营的绿营部队武装押运的六百辆马车,装满了武器弹yào,缧绁上路。向一百五十里之外的洁雅依连涅斯克城进发,带队的是瑷珲城副都统富明阿。他是满洲正蓝旗,姓高佳氏,字南有。如他、爱昆泰等人,在大战进行之期,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也更加乐得不受任何风霜之苦,每日躲在瑷珲城中,悠闲度日——左右战事了结之后,论功行赏,也少不得自己的一份功劳。
但自从御驾进城,这些人大感坐不住:若是给皇帝知道自己成天不做事,只是坐领一份功劳,不要说战事之后会怎么样,只是说现在,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皇帝心境不好,一旦发作起来,就是不得了的大罪——与其如此,还不如找一个由头远远的躲出去,方是上策。因此,在知道肃顺要派人押运弹yào到前敌之际,富明阿第一个请命,接下了这份任务。
大队人马九月十二日清晨出发,顶着朝阳一路西进,富明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时回头张望,六百辆大车组成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寒冬的天气,大地冰冻,行驶起来相当的快捷,照这样的速度向前赶的话,用过午饭,就能够到达军前了——富明阿打好了盘算,这一次到军前,怎么也不回瑷珲城了,省得在皇上面前碍眼。一切等大部队收兵回撤的时候再说。
这一次出发之前,肃顺特意嘱托:“南有老弟,此去洁雅依连涅斯克城,路途虽不是很远,但我担心路上会有危险。特别是俄国人的哥萨克骑兵对于车队的袭扰,你要千万当心啊。”
“请中堂大人放心,卑职也是行伍出身,若是路上无警也就罢了,若是俄国人来,本官也让他们来得去不得这数营将士,难道就是吃干饭的吗?”
“你能够这样想,那便是极好。”肃顺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把皇帝和自己商议过的计划告知富明阿,这并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为了保证一旦有敌人的骑兵袭扰运输车队,能够收到全盘歼灭的作战效果。当下不再多说,打发富明阿等人上路了。
从瑷珲城到洁雅依连涅斯克城,路上多有俄国搭建的要塞、营寨,不过已经为之弃用,一片荒凉景sè,前面一道已经结上了一层冰面的河流,这是牛满必拉河支流,河流不深,但河面相当宽阔,而且冰层不厚,容不得装载有炮弹的沉重大车经过,一旦陷进河底的污泥中,就很麻烦了。没奈何,只好绕路。从奇克德要塞绕行河流狭窄处,转路松阿甲乌拉,再向前就是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了。
这一来便拖延了不少的时间,由当地土人带领,车队缓缓转向东南,准备沿河岸绕行,但还不及走上五里地,从路旁的针叶林中,突然飞出一颗子弹,将一个站在大车上担任瞭望之职的清军士兵打倒,士兵惨叫着从车上掉了下来。清军一阵大哗,“敌袭,做好准备有敌人”
富明阿吓得脸sè惨白,想不到真的有俄国人埋伏在路上?大战开始之后,他只是呆在城中,从未亲临战阵,这一刻才发现,原本xiōng中满满的勇气和自信在听到枪声的一瞬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由亲军保护着才能从马上落地,连滚带爬着抢到一乘大车的车辕下,浑身簌簌发抖,“来人,来人保护……保护本官”
还不及清军各自依靠着大车趴好,做好战斗准备,哥萨克的骑兵纷纷从树林中纵马蹿出,人数越来越多,富明阿从车辕下面抬头看看,根本分辨不清有多少人,心中更加害怕,也顾不得指挥军队,嘴里念念有词,“佛祖保佑,祖宗保佑,观音菩萨保佑”
哥萨克骑兵口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和口哨声,挥舞着快枪和马刀,在飞驰的马背上端枪shè击,这些人的骑术果然非同小可,纵马驰骋于高低不平的路面,战术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反而快枪的准头极好,每发shè一枪,总有倒霉的清军士兵被其击伤或击毙,反观清军,能力就要等而下之了,一来是心中慌luàn,二来是骑兵动作迅捷如风,子弹打出去,或者打到空中,或者落于人后,根本打不到人家,纯粹是làng费子弹。
哥萨克骑兵并不和清军做缠斗,纵马前突,到清军的大车前放上一排枪,即刻转身后撤,然后是第二bō次,如此循环往复,似乎是有意要将这一支辎重部队留在这片旷野上,等待天黑之后,再进行全面的突击一样。
有清军的主官不时高声呼喊,“等俄国人到近前来再打,不要làng费弹yào不要làng费弹yào”
双方僵持在这片黑龙江流域的小*平原上,形势于清军越发不利,如此你来我往的缠斗了一个时辰之久,清军伤亡人数已经过百,而俄军的骑兵,也抛下了二三十具尸体在阵地中央。然后,一切突然安静下来。俄军最后一个bō次的骑兵退回己方战阵,休整了片刻,紧接着,全军启动,三千匹战马上的骑士同时抖动缰绳,踩踏着大地发出震耳yù聋的咆哮声,尽数向清军阵地扑了过来
八百步、六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直到哥萨克骑兵狰狞的面容清晰可见,马儿的鼻息也似乎能够清楚的听见的时候,清军此番指挥作战的正式主官罗炳坤断定,这时候掀起底牌,也不虞对方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大吼了一声,“弟兄们,给我开火”
三百辆大车中隐藏着的连发快枪连掀起车帘的时间都欠奉,藏身车内的清军士兵摇动摇柄,巨大的子弹撕裂、扯碎外面用作遮蔽之用的布料,碎屑、边框的木条夹杂着弹壳欢快的跳动着,向迎面扑过来的哥萨克骑兵全力发shè了出去。:
这一次的作战计划,是皇帝亲自拟定的。六百辆车中,有一半车上各装载着两只连发快枪,命罗炳坤为领兵大员,若是哥萨克骑兵不出现的话,将真正车上装着的炮弹运抵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即刻返回,再做第二次运输;若是天随人愿,真的有哥萨克骑兵袭扰作战,就要一次xìng的解决掉他们不给这些总是以机动灵活的敌军骑兵部队以逃出生天的机会除罗炳坤带领的快枪部队担任阻击重任之后,皇帝还命僧格林沁的马队随后出发,远远的缀于辎重部队的身后,开战的时候不必他们亲自动手,等到俄军的骑兵败退下来,着由僧王带人,从后围追堵截,一定要彻底解决这个运输线上的心月复大患。
此事只有罗炳坤等极少数人知道,便是富明阿也给méng在鼓里,耳边听着如同暴雷般响起的快枪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和哥萨克骑兵惊惶失措之下的呐喊声,清军士气大振,这六百支摇柄快枪,是除朱洪章所部带领的一部分之外,清军仅存的数量,数万发子弹暴风雨一般倾泻在哥萨克骑兵的身上,带来的毁灭xìng打击效果非同一般:竟有那战马也为子弹撕扯成两截的鲜血遍地流淌,哥萨克骑兵的呻yín声响彻大地。
带队的哥萨克军官眼见情势危急,知道上了中国人的当,顾不得再发起进攻,带领剩余的三百余名骑士,转头向特尔德的方向败退了下去。清军也不为己甚,特尔德方向还有僧王的马队负责,痛打落水狗固然可喜,但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罗炳坤吩咐士兵重新整理、归总车辆,受伤的士兵暂时包扎一下,和死亡的兵士同样放到车上,然后趁着天sè兀自大亮,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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