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对俄攻略(2)
出发的第一天,就遇到了极遭的天气,气温骤降东南方向彤云密布,眼看着有大雪即将落下,那个为清军请来的向导哭丧着脸,“我就说这样的时候不能行军吧?你们几位军爷就是不肯听,您看看,等一会儿下了雪,天寒地冻的,不等走到尼布楚旧城,我们就都得给活活冻死在这冰原上了——几位大人,不如我们回去吧?才出来不到一百里,若是回去的话,还来得及的。”
朱洪章想劝他几句,张运兰却先他一步,chōu出手枪——这一次出征,所有将士一概舍弃了笨重而shè速缓慢的快枪,装备了从安庆枪械局紧急制造出来的手枪和连发快枪——一把打掉他头上的风帽,枪口顶在他的额头,“你再说?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我告诉你,这一次我等要做的,是皇上钦点的差事,耽误了正经事,我第一个拿你问罪”[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向导连冻带吓,脸sè惨白,这东北的天气太冷了,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冻得他牙齿打颤,“……我……我知道了。”
朱洪章也说,“你这人也是的,当初答应过我们,就该话复前言。如今离城不远,就要打退堂鼓吗?”他又带着很和缓的口气说道,“你放心,只要把我们带到地头,少不得你的银子。这一次的差事,比你一年辛苦所得,都要多上数倍。又何必为天气寒冷,而萌生去意呢?”
向导róuróu冻得通红的鼻头,“还是您这位军爷说话我爱听。”说着,向张运兰的背影努了下嘴巴,当先走到领队的马拉雪橇上,用力一振缰绳,“哈”马儿放开四蹄,快步跑了起来。
从洁雅依连涅斯克城到伊尔库茨克,入目尽皆是洁白的世界,从每年九月中旬的第一场雪落下,就休想有融化的时候,一直要等到来年的四五月份,chūn回大地,冰河消融,岸上的积雪才能逐渐褪去,lù出乌黑sè的大地——在这样的季节行军,固然辛苦,但也相当的便捷——马拉雪橇奔走如风,根本不必考虑脚下原本是陆地还是水面,只管一路向前冲就是了。
从口鼻呼出的热气,附着在暖帽和护口的面罩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结成厚厚的冰凌,倒似乎是每一个人都生了一把白sè的大胡子似的,到中午的时候,向导勒住马匹,举手示意,该到了休息的时候了。于是众人各自停下雪橇,将马队拢成一团,在中间升起数量不等的篝火,取出雪橇上的冻ròu,就着火烤软,分而食之。
张运兰用短刀切下一条ròu,送进嘴巴,含含糊糊的问道,“我们走到哪里了?”
“这里是拉夫凯。刚过雅克萨城。”
朱洪章心中盘算,照这样看来的话,行军速度还是很快的——拉夫凯距离雅克萨六十五里,距离尼布楚三百七十五里,不过,这两处地方都不是这一次行军要走的,按照地图所示,从拉夫凯到尼布楚是一个反向的u型弯,过于耗费时间和jīng力,故而在一开始确定行军路线的时候,就将此处路径舍弃,而改为走直线行军——这样的话,可以少走不少冤枉路。
“那,我们今天到哪里歇宿?”
“到莫纳斯蒂尔卡河口和阿穆尔河jiāo汇处。”向导说道,“哪里有一片jiāo叉低平地带,顺着阿穆尔河四里多地,有一片巉岩岸坡,正好可以遮蔽风雪,就到那里吧。”
朱洪章出发之前,曾经和这个向导问讯过,知道路上能够找到的窝棚、镇甸不少,但这样大规模的部队行进,躲避人烟唯恐不及,又怎么敢到有俄罗斯人居住的地方出现呢?能够有这样的躲避风雪的地方,已经是他多多费心了,他拍了拍向导的肩膀,“多谢你啊。”
休整片刻,重新理顺队伍,二度上路,朱洪章等几乎所有的兵士都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跟着向导的雪橇一路前行,临近申时的时候,雪原洁白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突起,等到雪橇行至此处,兵士们这才发现,这里是一块山体的延伸而成的一大片遮蔽处,下面还有一个面积不大的山dòng虽然一切都是光秃秃的,但却是乌黑sè的陆地——看了一天的白sè,这一片平日根本不会注意的黑sè地方,居然让人觉得眼前舒服,心中欢愉
趁着落日余晖,众人把马匹、雪橇运进山dòng,点燃一堆篝火,朱洪章派士兵站岗,执勤,其他人全部钻进山dòng,享受这一天下来的疲惫。休息了片刻,听人丛中有人低声呻yín,张运兰长身而起,嘴里问道,“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不是,大人,我的眼睛……哎,好疼啊火辣辣的疼。”
朱洪章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临行前,皇帝对他说的话,“奔行雪原,阳光刺眼,时间长了,会有雪盲之症。这种病多会伤及人眼,有刺痛、火烧灼热之感。避免之法嘛,暂时只能以薄纱遮蔽双目,方能缓解一二。”
“但,请恕臣大胆,以轻纱méng住双目,岂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吗?”
“朕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以薄纱遮蔽。这样做虽然会使视线受阻,但决不至于会有睁目如盲之感的。而且,也只有这样做,才不会因为长久时间以下,双眼为雪光所伤。”
朱洪章从来不曾听说过还有这样的一种病,只不过皇帝说话,不能不听,从肃顺那里拿过预备的轻薄黑纱,每人发了一条,这才上路。而今天听士兵呻yín,所自诉的苦状,与皇上所说的雪盲症分毫不差这真是圣主无所不知了。朱洪章心中如是想着。
他想了想,命亲军从他乘坐的雪橇的包裹中取出烧伤yào,给那个士兵敷在眼睛周围,过了片刻,似乎是觉得脸上不再像刚才那么火辣辣的疼痛了,士兵翻了个身子,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朦胧间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絮语,“……我和你去,不要叫大人了。”
“嗯?”朱洪章一个jī灵,睁开眼睛,“有事?”
边是胡大máo在说话,“值宿的人发现,外面有人。”
朱洪章睡意全消,第一时间chōu出了手枪,“是俄国人吗?”
“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过看样子,不像是我大清百姓。”
“出去看看。”朱洪章爬起身子,领着胡大máo和那个夜间值宿的士兵到了外面,三个人弓着身子,由士兵引路,到了缓坡的上面,远处一大片茂密的桦树林下,借着遍地的白雪映衬着月光,可以看见几个身穿看不清质地的皮质衣服,头上戴着帽子,正在用尖锥型的器具,在用力戳砸冰面,口鼻间呼出的白气和喉咙间的喘息声清晰可闻,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大人,您说,他们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小人知道。”一句话出口,把朱洪章等人吓得一哆嗦,扭头看过去,是那个向导,也跟了出来,趴在三个人的身边,呲牙一笑,“这是奥罗绰人,在捕鱼呢。”
“怎么在这个时候?河面不是都封住了吗?还要怎么捕鱼?”
“奥罗绰人苦啊。”向导带着以为能够教导这一群自打出发就对自己恶语相向的朝廷大官为荣似的神情说道,“这个季节,江中的哲罗鱼、雅罗鱼、细鳞鱼、赤梢鱼、鲤鱼、卡达白鲢等鱼最是féi美。而且,各处俄罗斯人的村落,于鱼类要求极大,只凭鱼季捕上来,随即冻干腌制的虽然也不少,但终究不及鲜鱼味美。为了能够多换来一点钱,也只好不顾辛苦了。”
胡大máo好奇心大起,又问道,“那怎么捕鱼?钓吗?”
“当然不是。”向导笑着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过,从来不曾亲眼见到——这样的季节,也只有各位军爷这样的好汉,才肯冒冰雪之苦登途呢”
说话间,江面上的几个人放下硕大的冰锥,向桦树林中呼喝起来,很快的,树林中又出来三五十个健壮的汉子,有的手中提着一个足有长木杆,前面带有一个弯钩,有的扛着粗大的绳子。放到冰面上,然后,顺着砸开的冰窟窿,将木杆伸进江中,顺着冰层来回搅动,也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
只听那向导又说,“这是要用粗绳子把江中的渔网所遗留在外的细绳挂住,然后全数替换以粗绳,然后就可以用力向外拉了。”
朱洪章大约明白了这种寒冬捕鱼的工作原理,趴在雪地中静静地看着,果然,忙碌了很久,粗绳渐次没进水中,只留下一截尾巴,甩在江面上。然后,所有人一起动手,拉起绳头,一股脑的使劲拉拽,人丛旁边有一个老者,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一根短得多的木bāng,不时敲打冰面。
在众人的合力牵引之下,越来越多的渔网被拉出冰层,洁白而干净的冰面上,如同一锅水烧开了一般,蒸腾起阵阵白雾,渔网中的鱼儿死命拍打着尾巴,噼啪作响,夹杂着岸上鱼人的欢呼声,响成了一团
朱洪章似乎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欢愉一样,微笑着翘起了嘴角。
因为有这样一段小chā曲,特遣队的出发时间耽误了很久,一直等到奥罗绰人收拾渔具,转回自己的村落,确定不会听到这边的动静了,朱洪章才下令整顿行装,尽早上路。
唯有一节,士兵根本不愿意带上用来遮挡阳光的黑纱,最后nòng得张运兰烦了,厉声呵斥,“想他娘的造反吗?都给老子带上,有敢sī自取下来的,一概军法处置”靠着这样强硬的态度,才使得这数千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戴上了黑纱。
路上无话,第四天的时候,部队经过尼布楚,进入到亚布罗浮山脉的南线——这是这一次特殊行军过程中最最艰难的一段路程,很多时候,山路崎岖得根本容不得马匹落足,只好将雪橇卸下来,上面的装备分批由士兵扛上去,再将马连拉带拽的送过高坡,方能成行。
除此之外,士兵夜间歇宿,也成了极大的麻烦,好在在这一点上,皇帝也曾经和朱洪章面授过机宜,具体的做法是这样的:以树枝扫开一片积雪,lù出地表,燃起一团柴火于其上,等木柴烧尽,上铺枯枝,再垫以棉褥,人便可以躺在上面休息了。
但如此做法,零星之数自然可行,数千人的部队,又如何能够扫得清这样一大片广袤的雪地?没奈何,只好由几十个领兵的将佐睡在其上,更多的人,只好抱着被褥,彼此背靠背的坐在雪地上,勉强合一会儿眼,坚持一夜了。
到了十月十六日,朱洪章带领三千人的特遣部队终于抵达了冰封雪住的贝加尔湖边,越过这里,就是最终的目的地伊尔库茨克了。眼见胜利在望,清军一片欢欣鼓舞,连朱洪章也难得的放开了怀抱,允许士兵们享受这份千辛万苦之下得来不易的快乐时光。
“大人,您看?冰面上那是什么啊?”
朱洪章以为有敌人,赶忙扭头看过去,是一群从来不曾见过的动物,趴在冰面上,正在懒洋洋的晒太阳,眼下有人类出现,似乎意识到了危险,一个个挪动着乌溜溜胖大的身躯,好像是要往水里逃,“是海豹”向导大声惊呼,“抓住它,可好吃呢”
连着吃了半个多月的干粮牛ròu,士兵的嘴里早就淡出鸟来,听向导说海豹好吃,一个个奋勇上前,几个人拖住一支,往平地上面拉,“不行,又沉又滑拿绳子来”
取来绳子,套住海豹的身躯,众人各自用力,拉过身边,用刀划开肚皮,正yù将海豹的五脏六腑掏出扔掉,那个向导分开人群,挤到里面,在热乎乎遍地鲜血横流中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块东西,竟是海豹的肝脏,“这种东西生吃才好呢”说罢举起,向众人一扬手,“谁想尝尝?”
众人何曾有过茹máo饮血的经历,忙不迭的摇头摆手,“还是您自己享用吧?”朱洪章苦笑着说道。
“我不骗您,您尝尝就知道了。趁热吃正好,要是冷了,就不能吃了。”说完,他张开嘴,用力咬了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淌下,看上去分外狰狞,“当年还是错过了宿头,尝过一次,这一回,终于有品尝到这无尚的好滋味啦说起来,还要托众位官爷的福呢”
张运兰上前一步,弯腰问道,“喂,这玩意儿真有那么好吃吗?”
“骗您作甚?于我有什么好处?您尝尝就知道了。”
张运兰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凑过鼻子闻一闻,倒没有什么异味,壮起胆子张嘴咬了一小口,像是吃了一口深秋季节尚未揽过的柿子,虽然略有涩涩的味道,但很是绵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吃。又咬了一口,这一次倒真觉得有些鲜美了。
朱洪章、胡大máo几个人目不转睛的望着他,“老张,好吃吗?”
“嗯,”张运兰闭着眼睛,嘴巴来回蠕动,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的点点头,“倒是不难吃。”
“我也尝尝。”又有人好奇的挤过来,但向导把手一扬,将肝脏扔到一边,“冷了,不能吃了。”他说,“诸位军爷想吃的话,那边还有大把的活海豹,剖开来就可以品尝到热乎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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