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成祥办差(3)
不问可知,这就是老吴口中的‘活观音’了。法号叫天明。她是在脂粉地狱中打过多年的滚的,阅人无数,隆文几个人不必提,都是见过的,看成祥的气度、衣饰、又带着一个小旦也似的俊仆,便知道是阔客登门,一张粉脸上早就堆满了笑容;及至听老吴和隆文说这位姓成的施主是江苏织造的公子,更加不敢怠慢,刻意周旋了一番,方始告一声罪,亲自到香积厨去交代预备素斋。
“怎么样?”隆文年长一些,又要顾着自己的身份,便由老吴来说这场面上的话,他也知道隆文有求于成祥,故而言辞很是客气,“祥大爷看像不像活观音?”
“这个外号可不见得高明,”成祥笑问,“雨露遍施,想来吴老爷也和她参过欢喜禅?”
老吴半猜半想的听懂了他的话,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他说,“她看不上我,像您祥大爷这样漂亮的公子哥儿还差不多。”
成祥天生了一副俊俏容貌,他也从来以风流而有孤赏之意,闻言一笑,起身在屋中四处打量,用手一指墙上,“这首诗是她做的吗?”
众人回身看去,墙上挂着一副横披,上面软软的一笔赵字,写一首七律:“玉宇无尘夜色阑,银潢洗出水晶盘,诸天色相空中现,大地山河镜里宽;今夕自然千里共,此生能得几回看?琉璃世界光明藏,问说何人在广寒?”后面还有一行题跋,“天明师诗如其人,清新俊逸,令人意消,偶读其中秋玩月诗,寄托遥深,低徊不已,醉中书之,奉以补壁,并乞正腕。”再下面写着年月日字样,最后是“琴川居士并志。”字样。
刘开生看过一笑,“诗也还罢了,题跋嘛……”他说,“可真是高山滚鼓之声了。”
“这话怎么说?”
“不通,不通”
成祥和老吴相视大笑声震屋外,惊动了一班妙龄女尼,都是绸衫长发,亦有涂脂傅粉的,在月亮门洞边躲躲藏藏的窥探。这原来是一种做作,老吴一时兴起,兴冲冲的就想去找两三个过来陪客,却给成祥拦住了,“算了吧,”他说,“现在说话不方便。”
隆文此前交代过,此去雨玉庵,一切以成祥马首是瞻,听他这样说话,老吴自然唯唯。
而在成祥心中,原是另有打算。老吴所提建议,要将此事请教足智多谋的活观音天明,但在他以为,此事谋之于蚁媒蜂使的天明,对自己,对肃顺,对皇帝都是一种玷污,但自从看了这首诗,才知道天明亦知文墨,观感一遍,愿意接纳老吴的主意,等一会儿详谈前因后果,不但不宜有这样一群摩登伽女在坐,他甚至连老吴、刘开生、何奇士几个人都想打发开呢
这层意思微一透露,现成的一个莲文可以使用,把老吴几个人全数领开,另行款待,剩下宾主三个人,坐在方桌前。庵中忌荤不忌酒,而成祥年轻轻轻,却是海量,喝着庵中自己酿制的百花酒,陶然饮杯间,很是得趣。
“言归正传吧。”聊过一会儿闲天儿,隆文先开口,“今天有一件事,要向师太请教。”
“隆大爷有事要问我,实在没有想到,就请吩咐吧?”
“是这样的——。”隆文说着,天明一面听,一面招呼客人,听完不即做声,但脸色肃穆,睫毛闪动,显然是在认真筹思。
“本来说嘛,隆大爷请来的客人,又是第一次登临我这小庵,是不该驳了隆大爷和成公子的面子的。不过呢?我这庙宇之中,人才有限,更且说,未及梳拢的女孩儿,更是半个皆无……”
她笑了一下,还要再往下说,成祥放下酒杯,冷笑一声,“师太,这雨玉庵在嘉兴湖滨,风景秀丽,令人有乐而忘忧之感,我虽是第一次来,却一见之下,就喜欢上了此地。”
他说,“师太住持此间,想来日夜侵之下,不但佛法日有精进,这生意,也是愈加红火吧?”
“总算有隆大人、知府沈大人等几位贵客的处处捧场,还算料理得下去。”
“嗯,嗯。此事自然是可以想见的。”
隆文听得出来,这两个人说话越来越有火药味,一个以断其生路威胁,另外一个则是以在省内并非靠山无人为由抗颉,但这也只是天明不识内情之故,否则的话,给个天做胆子,料想她也不会说出以为有沈桂芬在身后,就能够抗拒圣命的话来吧?
成祥心中暗怒,正待说话,脚下给隆文碰了一下,知道他有话要说。在来此之前,他和隆文商量过,若是事情能够顺遂人意,自然是极好,但若有了阻碍,不得已的话,也只好将细情和盘托出。料想天明知道真相之后,亦会有所决断。当下站起身来,借口上茅厕,出屋而去。
等他出去,天明冷笑着望向隆文,“隆大人,您可真是给我找来一个好主顾啊”
“师太明鉴,这可和老夫无关。”看天明玉色转冷,隆文却嘻嘻一笑,“其实,成祥这一次南下,是有一场大大的富贵,要送与师太您的。”
“呸你少拿好听的哄我”天明丝毫不假辞色。
“不,不。我不骗你。是这样的……”
成祥在外面走了几步,消磨了一会儿时间,又返回屋内,这一次天明的脸色与刚才又有所不同,见他进来,赶忙站起,盈盈行礼,“请成大人见谅,小女子不知内情,言语冒犯处,还请大人海涵。”
“怎么?师太这一次不要再拿沈大人来说嘴儿了吗?”
天明俊面羞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用过素斋,天明请成祥到东屋去坐,这是为了日色偏西,斜阳照向东墙,比西屋来得温暖惬意。这里也是天明的卧室,陈设和寻常闺房无异,只是多了些经卷,摆在临窗的一张半桌上,桌上铺着洁净的黄布,除了几部经书之外,还有一方朱脂,一只天青色冰纹小花瓶,插着一支吐蕊的寒梅,茎长花正,兀然挺拔,颇有一点孤芳自赏的味道。
天明洗了手,捧出一个锡罐,取出几枚荷香茶包,打开来置于壶中,等水铛上的水烧开了,沏茶飨客,“只是这一股清香,就教人心旷神怡了。”
天明听他言语有趣,多有亲近之意,只是身为一庵之主,不能不矜持着,所以只报以甜甜的微笑。她心中有一点疑惑,怎么也挥之不去,等他用过香茗,放下茶盏,才开口问道,“成大人?”
“别,没的叫的人生疏了。如蒙不弃,就请叫我孔章吧。”
“那好。”天明顺从的说道,“孔章小兄,请恕贫尼无礼,只是,主……万岁真的是要……吗?”
“自然是真的。我奉旨办差,又有什么虚妄了?”
“不,我怎么敢怀疑大人,只是觉得奇怪,万岁富有四海,何物不可求,怎么单单喜欢佛门中人呢?”
“皇上的心思,谁敢胡乱揣摩?”成祥有心想说,大约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大约要换一换口味了。但这样的话未免亵渎太过,不宜出口。当下问道,“师太,还是请师太按照前约行事吧?”
“哦,当然,当然。”按照刚才在西屋说好了的,天明将雨玉庵中尚在学习、未曾给客人梳拢过的女弟逐一唤进来,任由成祥当面品评。有的束发,有的却是牛山濯濯,但不论哪一个,都是眉目清秀,一脸茫然。似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成祥也是年少慕艾,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目迷五色,不辨媸妍,看看这个好,又觉得刚才那个更好。选了半天,没有结果。这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办,只好拿求援的眼神瞅向天明。
天明心中暗笑,这一会儿的功夫,也给她瞧出来了,成祥还是个‘雏儿’,轻笑着问道:“怎么了?可是我这门下弟子,都是将次残败的余妍,难入大人的青眼吗?”
“这,”成祥没有了刚才的谈笑自若,反而羞红着脸,他本来生得就俊,这一下更增几分艳色,比之站在屋中任人品评的女子更显娇艳,“师太说笑了。正好相反,我简直都要看花了眼了。”
“那怎么办呢?总不好都带着北上吧?”
经过这片刻的折冲,成祥的心情又落定了一些,再认真的审看一二,选定了其中一个,问问天明,得知她的法号叫妙红;其他人尽数退下去,让妙红在一边肃立,又叫进另外一拨人来,这一次又选中一个法号叫妙香的。
如是者五次,给成祥选中三人,都是头顶光光,做尼姑打扮的佛家女弟,成祥又命她们将顶上的僧帽取下,戒疤婉然,可见不是虚妄。
他向天明点点头,示意可以了。“事到如今,也不必相瞒,皇上最喜室女,这三位小师傅,可一定要是清白身子啊”
“这一点请大人放心。不是处子,我连叫都不曾叫来。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即刻传稳婆来,当场验明。”
“这倒不必,不过话我得说在前面,等我将这三个人带回热河,肃大人总还是要传内务府嬷嬷为她们验身的。到时候有了差错,就是任谁也救不得你了”
天明很不高兴。自己几次和他说过,居然还有这样疑人之言,显见是不相信自己
看她脸色不愉,成祥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是了。这几个庵中佳丽,给我带走,想来师太亦要多有不舍,请师太放心,我一定知会隆大人,重重的补偿一番,也就是了。”
天明叹息一声,强作笑颜,“大人这话太重了,贫尼愧不敢当。能够侍奉皇上,是我这庵中弟子的一生福气,求还求不来呢,如何敢提补偿二字?”
这衣香鬓影在眼前飘拂,莺声呖呖的吴侬软语响在耳边,成祥色心大动,方才还顾忌着差事,不敢有所异动,这一刻可是有点忍不住了。只觉得天明的身材、容貌、谈吐、行事,无一不美,更贴近了一点问道,“师太,你今年多大?”
上了几岁年纪的女子,最怕人问年纪,但又不敢不答,“你还看不出来?”她说。
“我看你像属蛇的。”
天明掐着手指算了一下,咸丰十二年是狗年,属蛇的是二十九岁,小一轮的话是十七岁。显然,就算有意讨好,也不会说自己是十七岁,应该是指二十九岁。这样一想,心中无比失望,又很不甘心,模着脸在心里想,难道在他眼中,自己真的老了?
这时候成祥亦已把年份算了出来,赶紧声明,“我不是说你有二十九岁,我看你……”
天明笑了,“我属羊,今年二十七岁。”实际上,成祥猜得正好准了,她今年正是二十九岁,已瞒了两岁。
“不像,不像。”
“怎么不像呢?”天明笑道,“那,您看我多大?”
“看你这腰身嘛,不过十五六岁;看你这脸蛋嘛,也只有二十一二;听你的谈吐嘛,却像是三十几岁的成女子……”成祥看她明媚的脸上逐渐放起光来,心中好笑,故意逗她一逗,“加在一起嘛,也有六十出头了”
天明这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想想也觉得好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您怎么猜我是属蛇的呢?”
“这是我开玩笑,你的腰细,所以说你属蛇。”
半僧半俗的袍子相当宽大,天明看看自己身上说,“我不懂,你怎么看出来我腰细?”
“这里头有学问,一时也说不清楚。”成祥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说,“我的眼光不错吧?果然是水蛇腰”
这是试探,见她不做躲避,便也知道她心中有意,成祥砰砰心动,两下里凑得更近了一点,扪胸模乳的动起手来,不片刻的功夫,天明给他揉搓得眼饧身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亦觉动情,一把抱住成祥,两个人翻倒到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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