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庆从纺织厂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落日西陲的傍晚了,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也变淡了。
进了院子,勤俭持家的儿媳妇立刻接过公文包放好,给公公泡上了一壶茶。
孙来喜闷声不吭地在书房里看书,老爷子回来了也没见出来。而媳妇翠花脸上也有淡淡的委屈。
“来喜,你出来!今天家里是怎么了,憋得慌。”从柜子上取下烟锅子,拿出叶子烟放进去,嚓的一下划燃火柴,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纺织厂的效率还是达不到最高状态,事情太多了,今天怪累的。
孙来喜一脸闷气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拉过竹椅,坐在老爹旁边,“爹,让翠花说吧。你说过很多次,亲朋好友,不论亲疏,凡是上门要求办事的,一律请出去。我下午回来时候倒好,翠花居然把三姑婆一家都接了进来,好茶好水伺候就不说了,应该的。结果我回来,被她们又哭又闹地围着闹腾,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事……”
“来喜,你现在是公司的副经理,管的事情多,而且件件都是大事。一定要沉住气。”孙长庆毕竟更稳重一些,公司的事情,孙来喜也都是先请示他,再有孙长庆去请示张蜀生。“翠花,她们来闹,还是为了上回那事情?”
翠花点点头,低声道:“上月底圈地建学校,三姑婆家连夜在路上插满小树苗想多骗点青苗费,结果钱没多捞着,反而被村子上罚了款。这次来,好像是家里闹翻了,没有地,三姑家两个儿子又不愿去公司安排的矿里,想求,求咋们家给安排个轻松点的差事……”
“嘭!”
翠花的话没说完,一个小瓷杯子就砰地一声被砸在了地上,孙长庆老脸涨的通红,没有骂翠花,却生了很大的气。
“翠花,上次爹就说了,你还不长记性,还让他们进来,你是成心找事气咋爹。诈骗青苗费的事情,他们家仗着是我们孙家亲戚,做的是最过分的。罚款还是我们替他们交的。公司的补偿规定,已经是非常丰厚了。别的不说,除了补偿款,还把她那两个猪一样的儿子和其他人一样分配到矿山,已经是公司仁厚了。”孙来喜也是恼火,媳妇儿啥都好,就是心肠软,一有人上门求办事,自己和爹在还好,硬着心肠就打了,就是媳妇儿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抹不开脸。
“呜呜……三,三姑婆说,说当年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们还给了副床板拼棺材,说我们老孙家忘恩负义……呜呜呜……”翠花委屈的哭了。
“唉……”良久,良久,死一样的沉寂。孙长庆长叹一声,示意孙来喜照顾下翠花,对着窗外渐渐升起来的月光,吧嗒着烟杆说道:“当年来喜他妈死的时候,家里是穷了点,连下葬都是靠亲戚们凑份子,才没有丢到乱葬岗。孙家沾了蜀生的光,在这小青山也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家底也比以前好了,亲戚们眼红一点,想着沾光,也是对的……
只是,只是公司不是我孙长庆的,公司是蜀生的。让我们参与管理和监督,那是信任我们孙家父子。人无诚信不立,忘恩负义,有负东家的事情,我们孙家做不出来。”
“爹,那,那你看,这些源源不断,三天两头上门来的人怎么办呢。亲朋好友就不说了,连沾亲带故的也来,门槛都快被踩破了。别说公司有非常严厉的规定,就是再亲,也昧不起良心给他们办啊。”孙来喜也是郁闷无比,别说被那些人蹲在家里守,就是在路上都经常有不认识的‘亲戚’拉他去喝茶,公司蒸蒸日上,他心里没有一点歪门邪道,最希望的是多看书多学习,跟上公司的展,别对不起张大哥对孙家的信任。
孙长庆淡淡一笑,老人的睿智尽显无疑,却又有几分唏嘘,“把我们家那1ooo元存款全都拿出来,凡是有直接亲戚关系的,都一家家送一份钱去。就说孙家对不住他们,这些钱,就当是还以前的人情。以后……以后是亲戚的,还是亲戚。不乐意的,就各走各路吧……”
“爹……这,这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了……”来喜和翠花都没想到孙长庆会下这样的决定。
“蜀生待我们孙家厚,待小青山的人厚。他要做的是大事,如果因为孙家,拖了公司的后腿,拖了蜀生的后腿。我死了都不瞑目。小青山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不能没有种子肥料衣服,不能没有盼头。孩子们不能没有学上,不能没有免费的营养午餐。大小村子,也不能没有民团的守卫。所以,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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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这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队员,你看看。按照规定严格筛选,身高体重耐力,负重越野,过障能力,射击水平,投掷能力,爆破技术,都是经得起考验的。”
偌大的民团后山作训场一角,这里不像山前训练场地,虽然大,却分为两片。分别有一个营房,而且还有单独的警卫站岗,被列成了军事禁区。
营地上站着两拨人,一拨人是民团警卫排,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张蜀生的警卫班。一拨人是刚刚选出来的民团队员。
二十个人,个个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赤露着肌肉凸现的上身,脸上带着一股彪悍气,为的人反而还是最瘦小的,但那一双眼睛却尤其有神。
“何安,两个月没见,你这身子骨还是没长壮实。怎么样,枪法有没有进步?”对于这个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何安,张蜀生也是同情加理解的,被土匪屠村,只跑出来他和儿子何小宝。换了谁,都会是一辈子的难忘血仇。
他之所以加入民团,一是为了有机会手刃仇人,二是为了给何小宝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更多的,也许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民团的战友们一起,阻挡那些杀人的侩子手。用私下他告诉连长陈军的话来说: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报告团长,有进步!”
何安敬了个礼,肯定无比地回答道。
“嗯。”张蜀生示意一旁的勤务兵取来一只加装了瞄准镜的华夏式步枪,这种华夏一型步枪改良来的狙击枪,最大的改变就是妥善处理了原来毛瑟的瞄准镜和弹仓冲突的问题,不用打一枪上一子弹。
吴铁军在一旁见状,却有点担心何安挥失常让团长失望。不过平时这个何安确实是民团一个非常特别的人物,他的子弹消耗量,比小半个班的人加起来都大。
何安小跑出列,接过步枪,哗啦一下拉动枪栓,把子弹顶上了膛。
1oo米的营地方向是一片树林,一棵近3o米高的树上正栖息着一只老鹰,何安也不趴下瞄准,深呼吸一口气后,端起步枪,半蹲着身子,根本没用瞄准镜,对着树梢处的猫头鹰就是一枪。猫头鹰先是被打的先上斜飞一米多,然后落下。
一声枪响的瞬间,只见他以快得令人难以想象的度,再次拉动枪栓,枪口微微一低,几乎是凭着感觉,朝着猫头鹰落下的方向又是一枪。
猫头鹰被打中了是肯定的,见何安不用瞄准镜,凭着感觉就能轻松打中1oo米外的猫头鹰,都是佩服不已,但他为什么开第二枪。
答案很快揭晓了。
“报告团长,猫头鹰先被一枪击中头部,随后月复部第二次中弹。”勤务兵不报告众人也看到了,猫头鹰头部被打烂了,月复部还有个窟窿。
“……”一阵倒吸冷气声,包括张蜀生和吴铁军在内,所有人都被这神奇的枪法惊呆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何安入伍前就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虽然大家都知道一个绝望中走过来的人,努力与勤奋远旁人,从他平时的拼命训练就能看出来,但这样的神枪法,确实让人难以置信了。
“很好!”张蜀生意味深长地拍拍何安的肩膀,示意他归队,然后手一挥,“对抗开始!”
一边是魁梧的多,专门挑选出来的民团精锐。一边是早就训练多时的民团警卫排战士,都是精锐。
可两边人刚一捉对厮杀上,民团刚挑选出来的一拨人就现不对劲了。
警卫的数量只有这边的一半,但对方个个身手矫捷不说,拳脚力道都比自己这边的大,偶尔自己能踢中一腿,打中一拳,但对方只是稍稍一退。但自己这边被打中一次,就是一个踉跄倒地。
力道和技巧上,民团输了!一拨人,很快被打倒的干干净净。
“枪法比试!”
随着吴铁军亲自下令,警卫们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民团队员冲向打靶点,以几乎差不多的度,上弹,上膛,瞄准,射击。
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
“民团部队平均靶数8.2环,警卫部队平均靶数9.2环。”
民团队员稍落下风。
“攀岩,过障,开始!”
刚刚射击完,两队人就拼命一样地冲向两块陡峭的人造岩石,开始徒手攀登起来。警卫们还好些,民团队员就倒霉了,甚至有两个队员半途从五米高的人造岩上摔了下来,幸好没大事,缓了一会儿爬起来继续攀登。
接着是过绳梯,钻铁丝网,一应后世军队训练的小玩意儿,都给他们准备上了。虽然相比于后续的真正特种训练这些只是小儿科,但却能让这些心有傲气的所谓精英们对以后训练的残酷性有点基本的认识。
攀岩过障的结果,两边倒是打了个平手,但总的来说是民团队员输了。
张蜀生站在这几十个一身泥,无论民团队员还是警卫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是鼻青脸肿的。警卫们的表现差了点,他也没意外。
这些警卫并不是自己的特别警卫班,这一年来,主要是训练他们的格斗本领,真正系统化的特种兵训练,反而要和民团特种小分队一起开始,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今天让你们进行一次比试,不过是给你们界定一个起跑点。从今天开始,你们两队人,将会单独进行特种训练!民团小队特种训练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建立一支高水平的特种作战小分队。而警卫部队的特种训练,将是以建立一支特勤部队为目的。”
“特种训练将会与你们以往的训练有巨大的差别。它是以特殊编组、训练与特殊装备、特殊作战方式为特色的特别部队。不要以为进入了第一批名单,你们就能高枕无忧。真实的情况是,你们中一半以上的人都会被淘汰,随着以后更多出色战士入选,你们这两支部队,将会有更多的落后者被淘汰。”张蜀生简单地讲了一下,具体的特种训练还是要两个教官来负责,而这两个教官就是他的两名警卫。“楚飞扬,田本贵出列!”
“有!!”两个大嗓门瞬间响起,随即两个张蜀生的贴身警卫跑到他面前敬礼立正。
“楚飞扬担任民团特种小分队队长,负责民团特种军事小分队的训练。田本贵担任特勤部队队长,负责特别内务小队的训练。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不论是技战术还是格斗,只要不合格,就把他踢出去。我可以给你们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四年时间,训练出一支让我满意的部队,有没有信心!!”
张蜀生其实非常想亲自带队训练,但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就只能采取老人带队,下训练材料和制定严格规定来保证特种训练的成效。但主要还是由于这个时期,就算是西方列强也还没形成特种作战理论,又一次吃了螃蟹的中国人,注定要在自己的严格要求与训练技术、装备等支持下,模着石头过河。
“有!!”
两个跟了张蜀生一年多的贴身警卫,最开始也是民团出身,后来进入张蜀生的特别警卫班。他们平时不但参与最严格的由张蜀生亲自督导的军事训练,还会和他进行实战格斗。两人不但是少有的军事天才,而且格斗天赋极高,学了张蜀生教给他们的一小部分最简单的初级武技后,格斗能力更是远民团普通战士。
张蜀生也清楚,简单的武技用来培养极少数的一群战士中的精英是可以的,但并不太适合大范围推广,主要是身体素质跟不上。以后也不可能出现一大群特种队员赤手空拳和敌人对打,更不可能出现光着身子去挡机枪的金刚男。
分工明确的两支特种部队,以后将分别为军事和特别任务服务,而他们中的最精锐者,将会有机会加入到另外一支更神秘,更强大的部队中。而那支张蜀生将会倾尽全力打造的部队,未来一些年将会成为他手里的撒手锏之一。
可以这样说,今天的两支特别部队,既要担负自己的作战使命,也会成为将来那支更神秘部队的血源之一。
示意两支部队即刻开始训练,分别驻扎在后山的左右两个营房。条件艰苦,张蜀生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和吴铁军一边下山,一边说起民团的后续展,张蜀生是非常重视的,“部队的军事训练和文化补习一定要抓紧,不合格的宁愿踢出去,也不能让他们影响民团的战斗力。白白上战场送死,不如回家种田。”
“放心吧,团长,一切都是严格按照最新下的民团训练章程修订版执行的。不说正规部队和预备役,就是每个村的护卫队,早晚作息时间,都要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还要进入识字班学习。每个护卫队甚至还配有一名指导员,负责指导思想,讲解训练和战斗的必要性。”
吴铁军其实很难想到张蜀生心里的那些担忧,他只能从自己的责任出,训练好部队,“王场村血案生后,方圆十二个村子,每个村子都自组建了最少2o个人以上的护卫队,总数接近3oo人。这样一来,民团一营有7oo余人,云雾山秘编二营有八百多人,加上预备役那一批随时可以改编成第三营的部队,我们至少能组织起一场两千人以上参加的攻防战斗。只是整体的训练水平,还是有待加强。部队装备的供给也要赶上,目前预备役还没有完全换装华夏式步枪,连手榴弹都只够配主力一营。”
张蜀生点点头,上次的参谋授奖事件,就折射出了一个不好的信号,大山再深,也有被惦记的时候,何况还有汪老财和那个樊麻子在外面流窜,鬼知道哪天人在家中坐,祸就从天上落了。
凑一起2ooo人看起来很多,但还要考虑装备、训练和作战意志,指挥等因素。就算只考虑人数,2ooo人也还不到滇军整编一个团的人数,实在是太弱小了。
明年蜀生公司的商业重心将会逐步转移到青霉素生产与销售、包括牙膏香皂洗香波在内的新式日化品进入市场,卷烟与打火机的生产,这些都将使得小青山的综合实力与工业实力上一个新台阶。
如果军事实力跟不上,那么小青山就会成为别人的一道菜。
“我下午去军工厂走一趟。你回去找他们开会商量统计一下,看看重机枪的配给力度是不是再加大一点,加大多少。另外,挖掘阵地和防炮掩体,急行军,侦察与警戒这些科目,还要再加强。一定不能像上次的王场战斗一样,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更不能出现敌人都到眼前了,我们还四处找。”
武器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一个月两三百支自产华夏步枪与配套数额的子弹,几个月就能把预备役和二营补给足了。手榴弹光是实弹训练就消耗不小,只能灵活配。重机枪当然暂时只能靠买,火炮也只能等待那一批采购的迫击炮了,大炮实在是很难搞,能多买一两门回来也好,但炮手的训练上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放心吧,团长,我们的骑侦小队与暗哨,二十四小时在岗。主要道路都是以双岗甚至三岗为编制。会远与会泽县城两个方向,还秘密下了夜视望远镜。”
“嗯,小心为上,公司和民团展越好,我这心就被提的越高。”
站在山上,望着山下林立的烟囱和微微可闻的机器轰鸣声,还有即将建立起来的青霉素工厂,学校等,都给了他巨大的鼓舞和压力。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年一过,小青山又会是另外一番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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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忽然感冒了,头晕乎的很,非常难受,两章56oo字一起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