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斗篷、晨衣、木屐、软枕、团扇、一箱书、笔墨纸砚这些都装好了。翁主想想还有什么漏下的没?”阿冉笑眯眯地问。阿娇的四个贴身丫鬟,分别是知秋、知明、阿冉和阿莞。
“古琴!”阿娇想了想,“一定得带上。”
“知明,你还记得俞伯牙、钟子期的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故事吗?”
“奴婢知道!”知明平时闷不肯声,却最爱读书,阿娇读的那些《周易》、《道德经》、《老子》、《庄子》、《列子》、《皇极经世》、《黄帝四经》她都能熟读,所以这些历史典籍的问题阿娇都会问她。
“奴婢记得,相传先秦的琴师俞伯牙一次在荒山野地弹琴,樵夫钟子期竟能领会伯牙的琴音描绘的是‘巍巍乎志在高山’和‘洋洋乎志在流水’,被伯牙引为知音。等到钟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终生不再弹琴。”
“嗯!”阿娇摇头晃脑的,“我学琴也满六年了,不知道琴艺如何,能不能奏出高山流水呢?”
“嘻嘻嘻。翁主禀赋高贵,谁要是能得您引为知己那真是他的荣幸呢。”
又过了几日,陈候和阿娇这一行就浩浩荡荡地前往茅山,住在茅山半山腰上三老的宅子里。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穿过层层的云雾照在山上的时候,阿娇已经坐到了山顶上。纤细白皙的柔荑,滑过细细地琴弦,这把古琴是薄皇后送给她的,如今她背靠着杳深的山林,背山面湖,听着群鸟的啼音在山间回荡。山上青松葱茏,山下芳草碧翠,湖面绿波粼粼,湖畔流水潺潺,凤鸣水声,宛若琴音。
“能在这里弹琴,真是人生第一等美事!”阿娇赏此美景,不禁感叹。
“翁主,你快弹吧,让我们也欣赏一下高山流水。”阿菀兴奋地说。
知秋白了她一眼,“弹琴讲究地清境绝,更要静心敛气,你不要打扰翁主,等着欣赏吧。”
阿娇环望这幽清之境,听着群鸟鸣唱,凝神静气,奏起了《高山流水》。那琴音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象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一曲终了,琴音还久久回荡在山谷中。
“弹得真好,我快要屏住呼吸了,好美啊!”阿菀不禁赞叹道。
“美则美矣,了则未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到说话的人身长八尺,头戴纶巾,身穿白衣,长髯美须,飘飘然似神仙。
“你这大叔真大胆,你知道这是谁吗?”阿菀嗔道。
阿娇原本对自己今日弹得琴很满意,没想到这人会这样评价,她上下打量着这人,只见一身轻便,也未穿木屐,不似路过,难道是住在山上的世外高人?
“听翁主弹琴,不论是慢板或是快板,亦不论曲情的欢快与哀伤,均不着意追求清丽淡雅、纤巧秀美的风格,而以浑厚淳朴见长。以翁主的年纪来说实属难得,但是深沉有余,慷慨不足。故而我说翁主的琴艺‘美则美矣,了则未了’。”这人毫不造作,朗朗地说。
阿娇眸光流转,粲然一笑,“先生知道我是翁主?”
那人呵呵笑了,捻着胡须,“堂邑候和翁主回来封地,堂邑周边谁人不知?小小年纪能弹出如此清亮的琴音,还有高山流水的胸怀,又气质超卓的不是翁主还能是谁啊!”
阿娇颔首,“先生有礼了。”
“不敢不敢。”这人呵呵笑着,向阿娇作了个揖。
“敢问先生名号?阿娇直接问道。
“李天一。”这人也不造作
“李先生,你对我的琴评价得字字中的。不过我要如何才能精进,还请先生赐教!”
“翁主如今的琴技能登堂,却不能入室,若想于琴之一艺上再有寸进,须得静心。”
“静心?我觉得我的心很静啊。”
“哈哈哈,翁主你的琴艺已有小成,只是心中的郁结未除。琴音即是心音,当你觉得心静了的时候其实也许心并不静。你的高山流水不能慷慨挥洒是心中有事不能释怀才会如此。”
阿娇心下一沉,这阵子她觉得很快乐,再也不纠结于刘荣的死,可李先生的话道出了深埋在心底的痛楚。那些以为忘掉的事其实一直埋在心里,在某一刻又再触动心弦。她的容颜慢慢晦涩下来,“没想到真在这遇到了知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