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起,刘彻就常到长乐宫向窦太后问安。
汉家祖制,未央为帝宫,长乐为太后宫,两宫之间以复道连接。两宫之间距离不短,且汉宫不讲究日日问安,以前刘彻是很少来的,因为他知道祖母也并不喜爱他。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微妙,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会察觉得到,总是很难掩饰得住。这方面他的母亲王皇后做得很好,她曾教导他们兄妹:“要让别人相信你是喜欢他的,就要先让自己相信!”可是刘彻一向心高,不屑与掩饰自己的感情去讨好巴结别人,窦太后更是高高在上,更是不会。两个人都把自己摆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所以这祖孙二人之间总是淡淡的,有一种让人尴尬的冷漠!如今刘彻既然主动曲意讨好,有时自己的嫡亲的祖孙俩,两人也就很快其乐融融起来了。
这日午饭后,刘彻又到长乐宫请安,窦太后问了几句他最近读的书,就犯起困,窦太后的贴身女官秋桐扶她在榻上躺下。刘彻静静地退出正殿,并不急着离开。每次他来向窦太后请安,都不停地换时辰来,可是不管早晨、中午还是晚上,他都没见到阿娇在,着实让他困惑,他确定不是时辰不对,难道是她故意躲着自己?转念至此,他问送他出正殿的婢女,“阿娇姐在哪里住?”
那婢女有点疑惑,“阿娇翁主在长乐宫啊?”阿娇翁主一回长安就住在长乐宫,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吗?太子怎么不知道?
刘彻有点不耐烦,怎么有这么笨的宫女,他蹙着眉,“我是问,她的寝宫在哪边?”
婢女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答道:“是!翁主跟妩翁主、陵翁主一起住在西殿。”
“带我去!”刘彻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这婢女是觉得今日的太子特别奇怪,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但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赶紧一溜烟地在前面领路。
“殿下,就是这里。”婢女把刘彻领到西殿。蹲坐在殿脊之上的青铜朝风兽冷冷的俯视着长乐——这座母性意义的宫殿。长乐是庄重威严大气富丽的,也因此,并不适合小女孩儿的柔软。这里虽只是偏殿,但是很大,除了用以会客的正室,还有东西两间卧室,一间名为静室、一间为心室,是窦太后亲自取的。现在正是歇午觉的时间,殿中的服侍的婢女们大都在自己的住所休息,阿娇住着的静室也静悄悄的。这婢女见刘彻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她离开的意思,便只得轻轻叩静室的门。
今日知秋和知明陪刘妩翁主出去办事,只有阿冉和阿莞伺候,阿娇吃过中饭早就睡下了,她二人也在外间睡下,听到叩门声,也不起身,只躺在榻上问:“谁?”
这婢女还算伶俐,赶紧讲清楚,免得阿冉和阿莞失礼,“太子殿下在此,姐姐快快开门!”
一句话教两人惊得赶紧起身穿戴,也不知何事,不敢惊动阿娇,快快开了门,觑着太子黑锦云纹的服饰,连忙跪下,“叩见太子殿下,敢问殿下何事?婢子好通传。”
刘彻站在朱红色窗棂之下,没有应答,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到阿娇是在避见自己而感到气不过,可现在他也不能说是因为这件事,便道:“我好久没见阿娇姐了,今日给皇祖母请过安,来看看她!”
阿冉和阿莞面面相觑,还是阿莞先开口:“启禀太子殿下,翁主睡下了,不如等翁主醒了,再去陛下殿上拜见好了!”
刘彻突然有些气恼,心下想着:“难道你要一世躲着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