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太子仍照旧去马厩挑马练习骑射。汉家太子,不是只在学舍里跟着太傅学习书卷上的知识就可以的,每五日便要抽一天时间练习骑射,击剑,以锻炼体魄、毅力和勇气。
韩嫣看着马场上飞奔溅出汗水笑容阳光的太子刘彻,笑想,其实比起学舍里枯燥单调的学习,刘彻更喜欢在阳光下纵马射箭。男人总是天生对骏马,刀剑更感兴趣,虽然他们还只是没有长大的孩子。
这样想着,心里也就激奋起难得的豪气,纵马而去,抽箭搭上弓弦,在三十丈外连射三箭,只听咄咄咄三声,全射中靶心,回过头来,斜眼向身边的太子笑道,“如何?”骑射场上的清风吹过他绛色的衣带,有一种天地明朗的感觉。
刘彻慢慢的收回目光,翘唇赞道,“不错么。”他亦从箭壶中抽出箭来,打马飞奔。他在马背上折腰回身,在马场上另一个方位离靶心亦是三十丈距离处开弓射箭,箭身划过空气,楔入靶心,箭翎尚不住晃动。虽然亦是三箭全中,但力道比适才韩嫣大的多。
而韩嫣小心隐敛的目光追随着刘彻马背上矫健的身姿,带着和小时候一样的孺慕单纯。这个时而明朗,时而深沉的少年一直是他生命里的阳光,他不知道天地失去阳光会如何,但他想,他若没有了阳光,大概只能一点一点窒息的死去。
他抿唇而笑,听到一个明朗柔美的女声,比他先行喊出一个“好!”字来,转头见那三个马场中走来的丽影。回首,看到刘彻瞬间洋溢的笑容,那笑容灿烂地灼伤他的眼。韩嫣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瞬间敛去脸上的所有表情!
再见到这个盛名在外的堂邑翁主,韩嫣还是被她的美惊艳了一下,已经入冬,天气寒冷,阿娇穿着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月白色的棉上衣和同色的裙子,外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发全都绾起来,在头顶盘成一个飞仙髻,当真是美丽动人!
上次见似乎还和太子殿下一般高,如今却隐约矮了一线。但身材修长,腰肢袅娜,眉如远山,颊染桃花,端的如马场边新开起的红白相间的梅花,清中有艳,艳中带香。生在长安,又常出入宫廷,韩嫣见惯无数女子,堂邑翁主在其中绝对排在前三名。这是一个太美丽,太骄矜,太尊贵的女子,可是每次看到她的美丽,他都只觉得不喜欢。
刘彻策马朝她们奔驰过去,在离她们十丈的地方停下来,翻身下马,把缰绳撂给旁边的厩丞,扬声笑问,“阿娇姐,阿妩、陵儿,你们怎么来了?”韩嫣也赶紧徐徐策马过去,下马来给三位翁主行礼。
阿娇嫣然微笑,嗔道,“怎么,不能来啊?”这阵子阿娇和刘彻已经混得很熟稔了,“我瞧阿妩的心情不太好,就和陵儿陪她出来走走,听说你在这,便一块过来看看!”
窦太后的寿辰过了一段时间了,可是梁王刘武迟迟不肯返回封地,上疏请求继续留在长安,陪伴窦太后过年,但是景帝不许。梁王不得不返回淮阳,而他还不满十三岁的女儿刘妩因为与阿娇翁主情谊亲密,跟刘陵一起被允许留在长安与阿娇作伴。
虽然刘妩常常被父王带来长安玩,但从未离开父母独自在异乡生活过。虽然有嫡亲的祖母,皇帝大伯,馆陶姑姑,还有最最亲近的阿娇姐姐,但天家情淡,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如同一只小舟,孤独飘荡在在满目繁华实则荒凉的长安,其实无依落寞的很。刘妩娇俏温暖的笑靥少了一分甜美,多了一分忧郁。还好阿娇和刘陵很体贴她,常带着她长安各处去玩,稍舒胸中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