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日子安宁地过着,苏沐雪的荣宠似又恢复如前,凌如锦时常摆驾飞霜宫,有时候下了朝便会过去,但每每随驾的皆是陆连喜,朱砂偶尔在宫外听着,清澈的竹笛声婉转飘扬,便像她的心,之后是凌如锦的笑声,宫人的鼓点,琵琶相合。
笙歌艳舞,这算不算歌舞升平?
朱砂会在紫宸殿里填画那白纸上的花瓣,日子过得慢,但细想起来又很快,转眼之间,已是一个月的光景。
凌绮玉被禁足在自己的玉霞宫内,凌如锦下了旨,连太后亦不许接近,自然朱砂也不能,帝陵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这位公主,那天夜里,他还在御书房中看着奏章,她煮了壶茶送过去,他仅是淡淡地抬眸,令她将壶盏放下,即挥了挥手。
从她被他刺伤后,他们的关系似有了嫌隙,他总是若即若离,开始她在养伤,他便不许她在陪同随侍在身旁,后来她的伤好了些,这御书房依旧不传她入。
贴身内侍,之前便像个摆设,现在连摆设,她都已不是。
他不是会闹小孩子别扭的人,再说他是王,根本不可能幼稚如此,可他却在躲着她,这一种疏远,是刻意的。
头一次,她拂了凌如锦的意。
朱砂轻轻地捻起枚青花瓷杯,将茶水沏满,双手递上凌如锦面前的时候,眸光坚定,她知道他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问我去帝陵的原因。”揣测一个王的心思,朱砂想,她也真是疯了。
凌如锦头也不抬,注意力全在桌案的一纸信函上:“你想知道绮玉的事。”
“对,我是想知道长乐公主何以会到那种地方去,但是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朱砂猛然放下手中的瓷杯,“绮玉是被人引去的!”
你不信任凌绮玉,所以派了影卫,同样你不信任我,所以才有意疏远。
凌如锦不置可否,微微眯起了眸。
“我不会忘记我说过的话。”
一年,我助你计划。
凌如锦却在此刻笑了,刹那的笑容如同三千繁华,敛尽春秋华彩,俊逸倾城,夺人心魄,他笑了笑,将手中信函递给朱砂:“你觉得朕不相信你?”
朱砂呆愣片刻,望着凌如锦递上的信函,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夜色浓重,他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这手中信函必是要紧且机密之事,现在他竟给她看。他在表示对自己的信任么?
目光落在那纸上,仅只扫了一眼,便见这信笺的落款处居然有“雁辞国”三个字。
邻国雁辞……登时心下一惊,朱砂再不敢多看一眼,赶忙垂眸,将身子躬了下去:“朱砂唐突。”
凌如锦放下信笺:“这是雁辞国右相亲笔所书,若你刚才看了,或许会知道很多有趣的事。”
“朕喜欢你这样聪明的人。”
朱砂,这个女子,最懂得收敛自己的心思。
不知所措,索性就选择了沉默。
以为很多话说开了会好一些,不曾想那晚之后,凌如锦几乎夜夜宿在飞霜宫内,朱砂想,她既说自己“聪明”,恐怕不是称赞,而只是一个提醒,提醒她不要去探究过多的事情。
“和我有什么关系。”自言自语,同时将能填的最后一瓣花颜色绘满,“一年到了,本姑娘就离开这里!谁愿意管你的死活!”
朱砂,你脑子有病!你怎么可以去喜欢一个帝王!他喜怒不定,心思阴晴的,单说身家背景你们也不配,他还有四宫佳丽,还有个明月,既然装傻都装了那么久,干脆就一直的装下去吧。
“朱公公。”倏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唤,这声音很熟悉,朱砂听过。
再说能不经通传进入这紫宸殿的人,深宫之中亦没有几个,当然不是来人有多硬气,而是她背后那位,着实的惹不起。
头也不抬:“青瓷姐姐,皇上下了朝即摆驾飞霜宫,姐姐若是有事,该到沐妃那里寻寻看。”
“朱公公误会了,皇后娘娘派我来,是要请您过去一趟。”
“找我过去?”朱砂猛地抬眸,“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
青瓷亦是摇头:“娘娘只说,务必叫您过去。”
左右是推辞不掉的,朱砂只得随着青瓷而去。
路过飞霜宫的时候,远远便听到清丽悠扬的笛声,连日来,宫人早就习惯了这笙歌场面,朱砂还记得苏沐雪一袭白衣,竹笛横吹的样子,她虽不及姜白胭艳丽美貌,但却有一种不食烟火的飘逸气质,这种谪仙般的气质,在她的笛音里,被发挥到淋漓尽致。
凌如锦,美人在怀,会是什么表情呢,朱砂轻笑自己,想着想着,这思维就没了边际。
水榭小亭内,影影绰绰立着四五道身影,那目光无一不落向飞霜宫的方向,朱砂暗地看过去,明妃,华嫔,梅嫔,如贵人,人还真是齐,为今苏沐雪得皇帝专宠,这三宫之中的美人,谁不是嫉恨得红了眼睛。
合纵连横,朱砂倏然想起这四个字来,苏沐雪怕是早已成为后宫佳丽的眼中钉。
然而奇怪的是,这些风姿绰约的身影中,竟还有一个人,大宫女宫梨落。
既然碰上了,不打招呼似不合适。
反倒是宫梨落先开的口:“朱公公,这是要去哪里?”她笑意盈盈地迎面走来,因这一句话,谢**等人的注意立刻被拉了过来。
“奴才见过梨落姑姑,见过诸位主子。”
谢**尴尬地笑了笑,便也没说什么,她的金华宫,皇帝多日不来,明显在后宫里,已是不招宠爱的妃子,这段日子她低调了许多,她不想过分行事,反给人落下口实。
宫梨落依旧带着笑意,落在青瓷身上的目光温婉如水:“青瓷姑娘和朱公公同行,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青瓷暗叫晦气,好端端的居然给宫梨落碰上,这梨落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平日里就是皇帝亦礼让三分,且她还是个绵里藏针的角色,心思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