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3年4月23日晚上,对于热兰遮城里的荷兰人来说,注定是一个胆战心惊的不眠之夜。在北线尾等陆地上中国军队安下了上百个白色的帐篷,北锚地和台江内海也都成了中国人的天下,夜色下那如林的船桅似乎藏着一头凶猛的野兽,随时就会蹿出来咬人。
这些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中国人实在是厉害得可怕。城头上的荷兰守军都亲眼看到了君士坦丁率领的队伍是怎么被打败的。数十门火炮和许多火枪的射击,这巨大的威力还可以理解,可是那些拖着长长辫子的野蛮人,嗜血的近身杀戮就实在让人胆寒。荷兰守军再也没有人敢冲出城去了。
第二天一早,荷兰大员评议会议员汤马斯?范?伊伯伦和检察官列奥那多?范?李奥纳杜斯打着白旗,前往北线尾要求和这支队伍的首脑谈判。东印度公司代表说,荷兰在这里是付了钱买下的“一张牛皮大的地方”,也是以前澎湖一役时大明朝廷默许的。希望顾念中荷双方多年商业合作的情谊,退兵而去。
然而,中方代表义正词严地驳斥了这段无耻的言论,指出:第一,“一张牛皮大的地方”到底是多大,不是荷兰人单方面说了算的。如果达不成一致意见,荷兰人可以拿回原先付的钱滚蛋。第二,中方列举了荷兰人以往的一系列海盗行径,说明双方之间有的是仇恨而不是情谊。
中方代表有如亲见的描述使知道内情的荷兰代表内心惶恐不已,不占道理也不具备优势的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中方代表勒令荷兰人在中午12点以前无条件投降,否则城内的荷兰人不论妇女老幼,一律将按照海盗的待遇予以剿灭。
自诩为这个时代海上霸主的荷兰人虽然心里十分不甘,可是一想到那些野蛮人的嗜血表现,又不敢轻易冒险。
看到中方强大的武力和坚决的态度,还有闻讯而来的台湾当地汉人们对同胞军队的热情拥护,城内的荷兰人经过激烈的辩论,终于在最后一刻之前宣布无条件投降。
当天下午四时,荷兰人放下了所有的武器,鱼贯走出热兰遮城,而中方军队则同时开进了城里。已经被重创而逃往南锚地,仅剩的两艘荷兰战船也在城内派员下驶回投降。
美丽的宝岛——台湾,从这一刻起全部地域正式地纳入了中华的版图。
这些犯下过滔天罪行的荷兰人,可没能享受台湾北部西班牙人那么舒服的战俘待遇了。投降的所有荷兰军人,根据甄别,处死了其中二十九名犯有海盗杀人罪的,其余的三百多人全部成为苦役劳工,需要服刑十年。其他荷兰贵族和平民,分别需要国内的亲友付出价码不等的赎金才可以赎回。
黄复华已经通过收复台湾北部的战役和处于衰落期的西班牙人建立起了互信合作关系,西班牙人对于这样强大而且拥有共同敌人的盟友还是欢迎的。
这不,此次随同前来台南的,就有从基隆港上船的西班牙吕宋总督派驻台湾的全权商贸代表。新任全权代表阿隆素先生此刻正笑眯眯地站在一艘大船的船头,看着这些可恨和倒霉的荷兰鬼子灰溜溜地从城里走出来。
“小子,真的想看?”丹江上,魏老大也正在船头,笑眯眯地反问站在他边上的一个年轻后生。
“嗯。魏大叔,魏总管,你就再让我们开开眼呗。”
“好,那就走到船舱那里,我再掏出来给你们开开眼。在这船头可不行,万一我的宝贝大印掉进了水去,找起来可太费功夫了。”
年轻后生对着边上的一个中年人挤挤眼,小声说了一句:“老舅,来,跟着来看看魏老大的宝贝。”
魏老大站在船舱口,右手在怀里模索了小半天,才掏出了一个小红布包。解开这个红布包,一个红色的怪模怪样的印章出现在围观众人的眼前。
这个印章通体是红色的,谁也说不上是什么材质(橡胶印章)。上面是个可以握手的把,很是光滑,这刻字的一面不是一般的方形,也不是圆形,却是个被拉扁的圆,却也显得十分周正(正椭圆形)。
这扁圆的一周上刻着十分好看的六个楷书大字:丹江水运总管。中下方还有个五个尖角的图案。
除了出言要求的那个年轻后生,其它的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家纷纷啧啧称奇,都说是个了不起的宝贝。
这时,围观的人中间就有个倒兴的家伙嚷了起来:“这个总管,算个几品的官啊?”
魏老大不屑地看了这人一眼,没有答话。他小心翼翼地收起这个宝贝大印,仔细地揣入怀中,背个手,又走向了船头,继续指导手下们行船去了。
这时候,大家伙眼巴巴地把目光投向了刚才发问的年轻后生,有认识的人这个时候就热切地说:“宋小哥,你不是第一次看这宝贝了,肯定知道些名堂,给大家讲一讲吧!”
这个姓宋的后生,假模假样地咳嗽一声,得意地显摆起来:
“嘿嘿。这个总管算几品官,我是不知道。不过,这个大印有多大威力,我倒是知道一二。”
说到这里,他就停住了嘴,只把眼睛看着众人。当下就有人反应过来:“嘿,你就快讲吧,等会儿你和你舅舅的晚饭我们请客。”
年轻后生看到听众这么上道,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还有个老舅,让人家请自己两个人,有些过了。当下,真诚地谢过出言请客的商贩,和大家转到船舱后头,压低了声音,他就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
这个大印,是隰州的现任知州陆老爷授给魏老大的。自从陆老爷乘坐魏老大的船上了任以后,没多久就派出手下的家丁们剿灭了丹江沿岸的数股悍匪。后来,这些打仗十分厉害的家丁又组织人手,清除了江上的几处障碍。接着,又从隰州来人在龙驹寨建立了一个福威镖局,这个镖局显然是那个陆老爷的产业,因为陆家的家丁们也住在镖局大院里。
这个镖局一开始规模就很大,不算那些家丁,就有五百多好手。然后,这个福威镖局把丹江水道沿线,再从龙驹寨通到吉县壶口渡口附近的山路平道,统统变成了自个的势力范围。一路上凡是有打劫商贩的大户势力或是土匪贼盗,全部被攻破了寨子,变成了一个个福威镖局的分号。每隔三五天,福威镖局都有大批货物需要运输,客商们都可以随着大队人马平安地行走。
这样一来,从山西西南到湖北的商道就变得太平了,一个个原本荒芜的寨子也重新兴旺起来。福威镖局也在龙驹寨收起了安保费,不过这钱收得合理,享受了安保服务的过往客商倒也情愿出这个钱。
交代了一些铺垫事项,这后生就说到了要点上:
“这魏老大因为率领船队送过知州陆老爷,有了交情,加上他行船本领高,有威望,就被封了这个总管的头衔。
魏老大同所有跑江湖一样,有个相好的,就是在今晚我们要住宿的那个寨子里开个小客栈的女老板。这个客栈原本是个夫妻店,前两年这男人得了急病走了。这寡妇是个三十出头,白白净净的小妇人,说话细声小语的。因为她美貌迷人,又会做人,嘴很甜,人缘很好,一道豆腐煮鱼更是她的拿手绝活,所以这小客栈的生意一直很火红。魏老大虽然也是跑江湖的,见过形形色色的美女,也还没有见到这样水灵灵一捏就会出水的女人。魏老大原本就经常在那里吃饭,在她没了男人以后更是去得勤快,时常帮着一二,慢慢地就同这个“豆腐西施”好上了。
去年冬天,这商州有个爷爷做过守备的老乡绅路过这里,也一眼相中了这个漂亮的小寡妇,硬是要娶回去当第六房小妾。这“豆腐西施”自然是不肯相从,那个老不死的混蛋一边留下十多个家丁看守,一边放下狠话,十天后他就派人来娶,若是不从,那花轿就变枷锁,他直接抓人封店。
魏老大得到消息,十分发愁,因为他和豆腐西施毕竟没个正式名分,闹起来恐怕家里受连累,因为那个老东西是个知县老爷见了也要让三分,家里寨子上千人的世家大户。
没成想,有个随船的福威镖局的账房先生听了大笑不止,这个人立刻写了一纸文书,让魏老大用了他自己的这枚大印,然后派人把这封文书立刻送往龙驹寨。
十天后,那个老混蛋派来的既不是花轿,更不是锁人的物事,却是谢罪的两百两白银!据说,五天前的一个傍晚,有数百人的队伍包围了那个老乡绅的寨子,这支队伍还用边军才有的火炮往寨子里打了几炮,警告这个老混蛋不得强娶民女,否则全寨子一体打破!”
大家伙听到这里,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把头转向立在船头的魏老大。
年轻后生的舅舅这个时候倒是最先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外甥,交友广泛,出落得如此能说会道,很是欣慰。
他的老姐姐从泽州嫁到了蒲县,外甥不满十岁时姐夫就走了,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前些年,都要靠在泽州开铺子的娘家接济一二。去年秋天,泽州被贼寇攻破了,家里的铺子也被抢了。没成想,往年要接济的姐姐这回过年前倒让人给家里捎来了十两银子,还让自己有空去蒲县玩玩。正愁家业败落的自己就去了蒲县,今儿个是第一次随着做买卖的外甥走商帮。
“出息了!日子有盼头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