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见我不欢喜,倒安心了?”苏晗仰起头来,看着一袭黑衣的他。
“此际,怕你欢喜。”楚云铮转到她身侧,唇畔漾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
她周身透着慵懒消沉,眼底却是平静淡然。这严寒的天气,衣着单薄,玉色衫裙更添几分冷意。虽然知晓她是习武之人,不畏寒暑,还是心生怜惜。他解上黑色狐裘,帮她罩在身上,细心地系上丝带。
狐裘上留有他的体温,暖融融的。苏晗侧头,脸颊摩挲着狐裘上的皮毛,颇为享受地闭了闭眼,笑道:“不需怕,我嫁谁都不会欢喜。”
他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举止优雅,语气温和:“总该有些差别。”
“的确是,这嫁衣穿起来,也分值与不值。”无论怎样,嫁的是一个与她敌对、被她看轻之人,换了谁都会满心讽刺。
楚云铮拿过她手里的酒壶,喝一口,递回给她,“既知不值,便不需放在心上。一日光景,眨眼就过了。”
会有这么快?苏晗讶然,“你知道些什么?”随即又懒懒地一挥手,喝了一口酒,“还是任我随遇而安吧,先知先觉就没意思了。”
“说的是。”
两人分喝完壶里的酒,楚云铮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告辞。”
“王爷。”苏晗随着起身,取出腰间佩戴的一把匕首,“来日不知还能不能相逢,此物便送给王爷,也不枉相识一场。”
楚云铮没接,只是凝眸看着她,问道:“可有不舍?”
“不舍甚多。”苏晗轻扯唇角,“每一个与我同生共死过的人,都不舍。”
楚云铮逸出一声轻叹,你怎能指望她会说暖心的话?探手将她揽入怀中,道:“记住,何时去寻我,我都在。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人,此生不变。”
苏晗笑意更浓,“一个下堂妇,任你是摄政王,也消受不起。王爷,谁能允许你这话成真?明日之后,再无苏晗,苏晗再不是什么将军、英雄。”
楚云铮也笑,“我要将军英雄做什么?暂且不谈这些。”他的手臂箍紧了她,“此刻,让我抱抱你就好。”
“真暖和。随你。”苏晗把脸埋在他怀里,没心没肺地嘀咕着,“明日说不定那厮会效法我,连吃带拿,被下媚药也是可能的,此刻被你占些便宜又算什么……”
他板起她的脸,带着几分惩罚地吻住她,阻止了她絮絮的言语。
带着掠夺霸道的亲吻,夺去了她平静的呼吸,搅乱了她原本没有涟漪的心海。若嫁的是他,心绪怕是真的有所不同,会害怕,会逃离的吧?
她的手,扯住他一片衣襟,慢慢用力、抓紧。
月洞门那侧,出现了红玉、翡翠的身影。两人看着月下相拥的两人,俱是不自在地别开了脸,随即对了个眼神,放轻脚步,回了前院。
他扣在她腰际的手微微用力,舌扫过她贝齿、舌尖,撩拨着她。
她周身一颤,猛吸进一口气,不满地咕哝一声,推开了他。
他用狐裘裹紧了她,眸光亮若寒星,语声多了几分醉人的低哑:“还要记住,明日若有洞房花烛夜,我便杀了他。”说着拍拍她的脸,“那么,你便是第一寡妇了。”
苏晗白了他一眼。
“寒意重,早些回房。”他帮她将匕首佩戴在腰间,“迟早会是我的,你且先保管着。”语毕,从容离去。
——
秦府之中,张灯结彩。
李氏的一双眼早已哭成了桃子一般。流言可畏,这两日,京城盛传摄政王与她未过门的儿媳有染。有人对苏晗百般维护,说第一女将本就该与当世英雄结为连理;有人把礼仪廉耻看得重,把楚云铮和苏晗骂得体无完肤,替她儿子百般不值。
可不论说什么,这门婚事成了笑柄已是板上钉钉。那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即便不齿,新人成婚后她又能怎样?自己百句话,也敌不过苏晗的一只拳头。再想想前尘往事,寻死的心都有了。
秦朗过来请安时,若无其事,谈笑风生。
李氏哭得更凶了。
秦朗递过冷水浸过的手巾,温言道:“娘,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之事,不足为虑。”
李氏哭声顿止,怔怔道:“这两日总见你进宫,是不是太后……”
“明日便见分晓。”秦朗不欲多说,告辞出门,之后出府去了宫里,面见太后。
太后正对着形如朽木的利文赫垂泪,秦朗行礼参拜之际,她拭去脸上的泪,目光变得恶毒:“明日便是你与苏晗的吉日,可想好了对付她的法子?”
秦朗缓声应道:“先夺其官,再毁其名,日后,苏晗在下官府中,无异于深陷泥沼、置身炼狱。”
太后一字一顿地道:“哀家要看着她慢慢的死,方能解心头之恨!”目光飘向远处,又道,“还有楚云铮,这两人是一丘之貉,都该死!”
秦朗没接话茬,只是问道:“宫中的一切,太后可安排妥当了?”
太后漫声嗯了一声。
“微臣进宫便是来请旨。”秦朗跪倒在地,“既已准备妥当,明日便能当众撕了苏晗的脸。”
太后对身边的服饰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继而,略有些不解,好笑地问道:“苏晗害了廉王,哀家自然恨毒了她,可你又所为哪般?苏晗何时与你结了血海深仇?”
秦朗目光微闪,打起了官腔:“为太后分忧,微臣自当赴汤蹈火。”
“不说也由你。”太后不以为意。苏晗与他结仇越深,于她就越有利,也不需细究。
秦朗接过两道明黄色卷轴,妥帖收起,告退回府。
当夜,宫里、宫外出了两件事。
宫里,皇帝喝了一碗参汤之后,喟然倒地,昏迷不醒。
宫外,赵静成与一干属下豪饮,醉倒在一间酒楼,之后,被人五花大绑,送到了京城西郊的一间民房内。
这是秦朗意料中的事情。
一整夜,他在月下独立,眼中有几分报复之后的快感,还有几分忆起往事的悲怆。
苏晗,你杀人之际,会不会笑?明日当众出丑之时,日后生不如死之际,你还能笑得出么?
他轻勾了唇角,笑得凉薄。想到明日的喜宴,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恨这长夜漫漫。
整夜左思右想,自觉天衣无缝,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意外之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