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是一天,又或许是两天。恢复意识后面对的时间,恍如隔世。我躺在一长舒服的小板床上,这种感觉要比睡山洞的熊皮惬意很多,安静很多。
随着苏醒而涌上的记忆里,这应该是大船的二层,是海盗们曾经使用过的睡舱。“你醒了。”听着一声轻呼,我望在舱顶的视线,才慢慢跟着脖子向右转去。
伊娃一双充满倦意的眼睛,正好和我对视,她粉红色的眼角,挂着刚刚泛起的欣喜。三个女人在我昏睡的时候,轮流看护着我,累了就睡在我身边对称的小板床上。
“太好了,你饿吗?我给你拿吃的去。”伊娃说完就往外面跑。我现在确实想吃东西,但比起饥饿,我更想看到的,是她们三个一起出现时,浮现在我眼前的安康美丽的笑脸。
没过一会儿,舱道里传来女人急切走路时的脚步声。“你终于想过来了。”还没等我看清楚珍妮的脸,她就扑进我刚坐起的怀里。那种美妇熟女上半身的馨香味道,一下冲进了我的呼吸里。
“朴熙夏在哪?”一张开嘴巴说话,我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躺的跟僵木一般。“喔,她在隔壁仓房睡觉呢,我去喊她。”说完,伊娃又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情绪还沉浸在因我苏醒引起的兴奋里。
“我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朴熙夏光着小脚丫,跺得甲板“噔噔噔”直响的跑了进来,把叫醒她的伊娃甩在了身后。她扑朔着大眼睛,笑嘻嘻的表情里,蕴含着说不出的激动。
这个小家伙,抱了抱我之后,就用湿润得有些绯红的眼睛不住打量我,好像在端倪一个陌生人。“嘻嘻,哈哈。”那细长柔软的手指,一会儿戳戳我的胸膛,一会儿捏捏我胳膊上凸鼓的肌肉。犹如在检验眼前的我是不是前几日的我。
“你背着步枪做什么。胡闹,快放下。”她长满秀发的小脑袋后面,正立着一个黑黑的金属枪头,我一眼就看出那是把狙击步枪。
“我保护你,嘿嘿。”这句话一下让我想起,我昏迷之前发生在甲板上的事情。“呼啦”一声,我急速扭身下床,抓住芦雅细长的胳膊,将她后背翻转过来,拽下她背着的狙击步枪,光着大脚和肩头缠有白色纱布的赤L上身,就冲到了上大厅的道口。
仓门是半闭着的,听了听上面,没有杂乱的脚步声。我猛的推开那扇像天窗的小门,跳跃上船舱的大厅。
摆正着近距离的狙击姿势,我急速摇的晃动枪头,检查四周的角落。大厅的地板上,正坐着二三十个女人。她们已经穿上些衣物,遮住了和胸部。
本来这些女人就坐的离彼此很近,我的突然出现和持枪晃动的姿势,着实吓到了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们。齐声尖调儿的叫喊声,一下将整个大厅充斥满。
珍妮应该告诉了她们,我不是伤害无辜的男人。她们见到我现在的样子,不但没有安全的感觉,反而急速的往一起靠拢,头挨着头蜷缩很紧。那种委屈的姿势,就像有人正站在她身旁,要举鞭抽打一样。
“你别着急,上面是安全的。”
突然一道另我大脑刺激的讯息袭上心头。我撒腿就往弹药仓跑,从高高码着的军火上,抽出一把便提式冲锋枪。急速填满子弹后,“咔嚓”一声拉开了保险。
我从雷箱又挑拣了两个闪光,然后滚动着圆桌板面,使它像风屏似的固定在楼梯顶端,和舱门保持半米距离。
“朴熙夏,伊娃,你们俩个站到大厅门口的两面,一左一右的贴着框边站立,要是有东西冲击进来,就向挡着的圆桌面射击,子弹自然会钻透木板杀死目标。
“嗯。”两个女孩应答着,便神情严肃的抬起手中的枪,对准着舱门。我把耳朵贴在金属的舱门上,仔仔细细的窥听甲板外面的动静。
海面可能起了些风,吹起的浪朵不断击刷着船身,闷闷作响。贴在金属上的耳朵,仿佛也被海水扑撞到的感觉,随着大船一起摇晃。
我回转过头,对两个女孩打了个专业的手势,示意在闪雷丢出之后,躲避一下目光的迫视。
可两个女孩秀气的眉宇间,稍稍挤皱,犹如抛过来一个无声的问号。我抛出闪光雷后,你俩要同时闭起眼睛,防止视力受伤。”为了告诉这些,我不得不从楼梯上再下来一次。
舱门的鉄栓被我轻轻的掰开,使它像弹药库的闸门那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门底的缝隙比小了很多,只够雷蛋轱辘出去。
随着一声“唿”的闪响,一道白光从舱门夹带着凉风窜了进来。“吱吱吱吱,噶嘎嘎吱吱……”甲板上立刻叽里呱啦的噪音滚动。我的两臂和后椎,寒毛仿佛也被吓的张开了嘴巴,把那股凉风吸进了身体。
就在浑身毛发乍起的刹那,我猛的关上舱门,一坐了下来,背靠着铁板急喘。这种声音太吓人了,犹如世界末日的到来,用巨大的黑暗,吞噬掉人活下去的勇气。
伊凉和芦雅也吓的双手发抖,端平的枪头跟着受惊的心脏一起跳动。凭借刚才传入舱内的叫声,顷刻间给人大脑印入一副恐惧的画面:百米长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食人鬼,就像它们公母老少已经把部落转移到大船上一般,又或者像我们的大船漂移进它们的部落。
朴熙夏那天并未把追咬到岸上的食人鬼消灭干净,更不可能及时处理掉它们的尸体。势必消息传到了食人鬼部落,引发它们整个族群从食物的需求激化为仇恨的报复。
其实,也不能怪朴熙夏,她一个胆子本来就小的女孩,能做到那种地步,已经相当不容易。
要是冲击到海岸的食人鬼群,预留了一只在远处的山谷上守望,即使当时杀光了它们,把现场处理的不留一点痕迹和气味儿,也是很难避免今天这种局面发生。
现在我最希望的,就是大船能翻转一下,或者像核潜艇那样,一下藏到百米深的海水,将甲板上那些复仇的小野人全部溺死。可是,这是一艘客轮改装过的“四不像”,很难找到安全有效的射击位置,把甲板上的野东西扫射进海里。
之前,一直担心着食人鬼会使用枪支,现在形成的战斗格局,就仿佛是血城里的巷战。我们的文明武器和它们的原始武器,在促短的厮杀距离内,优势一下子就暗淡了。
食人鬼的智商,在没有人类文明的干涉下,足以决定了它们是这个岛上的食物链之王。它们已经吸取了三日前在海岸惨败的教训,回去经过几个酋长叽叽喳喳的一顿协商,最终采用了这种“围城”战术。
我之前真得低估了食人鬼,将它们的战术和豹群归于了一类。“匡匡匡,当当当。”食人鬼群的撞门声,就像失去礼貌的抄家员。幸好舱门的打开方式不是推或者拉。否则它们刚才非得冲撞进来。
金属门栓很结实。这一点,我第一次潜伏进大船的时候,很是领教过的。现在真是感谢这种金属制品带给我的安全感。
食人鬼刚爬上甲板的时候,并没端倪出这个飘动的大船入口在哪,而我刚才谨慎丢出的闪雷,使靠近舱门蹲点的食人鬼伤到了眼睛,一时来不及对我进行攻击。而舱口远处的食人鬼,虽然也发现这里,但等到赶过来后,我已经将锁死的舱门留给了它们。
“把枪放下吧,射击解决不了眼前的麻烦。”两个女孩看到我脸上的惶恐和不安,也跟着失落起来。朴熙夏刚才那股高兴劲儿,变得无影无踪。
从简陋坑洼的山洞,一下住进这艘奢华的大船,她就像突然变成了小公主,欢天喜地的不知蹦跳了多久。一个贫穷人家成长起来的小孩子,又怎能不带着天真的好奇,这里模模那里翻翻。
也许在那些曾经乘渡过这艘客轮的贵族眼里,朴熙夏的行为看起来极为下作,可她那颗童心里,闪耀出的善良与真诚,又怎么是那些跻身上流社会,却私底干着下流勾当的人能媲美和比拟的。
现在的大船,已经被守杀在甲板上的食人鬼层层包裹。朴熙夏心中的宫殿,现在变成了充满死亡气息的坟墓。她和伊娃从一出生,便呱呱落地在都市之中,人世间的美好,距离她们是那么近。从荒岛野人般的生活下好不容易住进舒适的大船,还没等给她们高兴几日,又被上帝无情的剥夺。
从船尾粗大的锚链,一眼就能辨别出,那是一种大抓力锚。这种有杆转爪锚,因其具有很大的抓重比,故称为大抓力锚。
这类锚的特点是,锚爪的啮土面积大,抓持的底质深而多,抓力惊人,但是锚爪易拉坏,收藏不方便。假如现在不收起锚链就强硬航行,势必又在冒一种更大的危险。
海盗们刚靠近岛岸的时候,特意将锚放入水底,让它去钩住淤泥或什么东西来固定船只。倘若船只漂移,锚是斜着从侧面钩住其它东西来达到这个目的的。当要起锚的时候,它是垂直从水底往上提起的,故不会有什么大的阻力。
可是现在将船开向深海,很容易使这个沉重的“鉄尾巴”勾住暗礁或海底岩石,那样的话,我们就会被困死在深海。即使甲板上的食人鬼被风暴吹死,或者饥饿而死,失去了对我们的威胁,一但食物短缺,舱里的人也很快随之去天堂报道。
万一在我们没困死之前,遭遇上其他来接头的海盗船,任凭这宽广的大海,也跳不出“冤家路窄”这四个字。
对于我小舅的那种货船,我最了解的就是桅杆的操作,现在的困难还有一个,就是单人无法运作起这么一艘大船。我自己也得先模索着发动,然后再教授给船上的女人们来协作。
用移动大船的位置来对付守杀在甲板上的食人鬼,实在没有可操作性。唯一的办法,是将原因和结果颠倒过来,先清除掉食人鬼的围困,再收起锚链,才有挣月兑困境的可能。
假设甲板的食人鬼消除了,而大船最终没能运作起来,我只能拿出自己的老本行,依靠桅杆转化风力,使大船受控制的移动,不胡乱飘逸。
这么靠近着海岸,一旦不小心搁浅,眼前的人力,是无法挽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