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走了,留高逸飞一人在空空荡荡的房中休息。他再一次觉得这个房间大得多余,更衬出他的寂寞与空虚。望着镜中俊美的面庞,他想到相士给他的批语:“龙游浅水亦是龙,终有一日冲天飞。富贵逼人亦旺家,碌碌无为又如何?”
自懂事以来,父亲就念这段批语给他听,并解释说:“你这孩子就是富贵命,相士说你就是翘起二郎腿什么都不干,都能富贵一生。很多人辛苦一辈子就是为了富贵二字,你这孩子却可以不劳而获,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星。”
从小到大,他乖巧也罢,顽皮也罢,父亲还是一样疼他,母亲还是一样宠他;他努力向上也罢,他不务正业也罢,他的零花钱还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纡尊降贵也罢,他不可一世也罢,女人对他还是趋之若鹜……世人所追求的一切,金钱、权力、女人,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不费吹灰之力。
叔本华说“人生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但高逸飞的人生却早早地写上了“无聊一世”四个大字。他喜爱飚车,追求速度,但速度与刺激就像酒精一样,只能缓解他一时的空虚寂寞;他喜爱美女,追求虚荣,但床上的欢愉只会显得床下的生活更加乏味空白。
如果没有遇到叶沁心,也许他会一直这么活下去,挥霍青春,再活一年和活十年对他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叶沁心,她只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DJ,却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却有忠心的朋友。他用冷水洗脸,但叶沁心那张吃咖喱之时洋溢着幸福的脸依旧挥之不去:“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却可以那么幸福。一碗饭,一只鸡翼,就能让她笑得那么开心。为什么一个老男人能让她死心塌地,被打了一巴掌也无怨无悔?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构造?”
原来,他喝醉时口中喃喃自语,妒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叶文,而是叶沁心。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名门公子,却偏偏来妒忌一个全世界比比皆是的打工仔,真是千古奇闻。但高逸飞偏偏就是妒忌了,羡慕了……
人说“酒后糊涂”“酒能乱性”,却不知“酒后吐真言”,醉酒之后心意被潜意识支配,平时不敢想不敢做的事便率性而为,不敢说不敢提的话便月兑口而出。如今酒醒,高逸飞却连对自己也不愿承认对叶沁心的特殊感受,对着镜子他露出标志性的皎洁笑容:“不可一世的叶沁心,本公子就花时间和你好好玩玩。”
叶沁心连打了两个喷嚏,“一想二骂”,隔了百里也感应到背后那股寒风。她将叶文扶回家中,这样的善后功夫她从毕业之后就如例行公事。真不知道她在学校寄宿的日子,叶文是怎么过来的,也许是晚晚露宿街头,或者被流氓混混招呼一番昏倒在后巷……
“沁心,你别再管我,由得我自生自灭。”隔着房门,叶文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他的酒早在高逸飞将他推倒在地的那一刻已经醒了,可他却无颜面对女儿,硬是一路装醉。
“你是我爸,没你就没我。我不管你谁管你。”同样是隔着房门,叶沁心的声音却无比清脆。
“我没救了,从你妈离开的时候开始,我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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