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尹顿了一顿,又接着叹道:“那姑娘有个做武将的亲戚,今天一早就带着几个兄弟上门来要求我放了那下人,这还不算还要求本府惩治调戏民女的轻薄之徒,还他家妹子一个公道,你说把你家下人把人家的腿都打断了,这惩罚还不够重么?伤者都还没有提出要求呢,他们却这样咄咄逼人,叫本府怎么秉公处理?”
韦氏垂下眼帘,低声附和道:“实在是无礼,不过既是新进武将,官职想必不是很高吧?实在不讲道理老爷也不必怕他们,秉公处理就是了。”
方府尹显得垂头丧气,闷死道:“领头的王参将只是个从六品,官职是不高,可他后面站着的是萧将军府,姓王的还放下狠话,如不能秉公处理,他拼了这条命也要到御前告状,那几个跟他一起来的武官们也一同嚷嚷,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九死一生,那些纨绔子弟空有一身蛮力不思报国就算了,反而欺辱他们的姐妹,他们这条命反正是捡回来的,若不能讨个说话,不要也罢,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他那样子说不定还真敢,要真闹到御前,我这官位也不用保了,而那受伤的是孙老将军的亲外孙,我得罪得起谁啊?我这算什么府尹,真窝囊。”
韦氏看了看左右,扶着方府尹进了内堂,并吩咐小丫头们都在外面侯着,方府尹道:“你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呢?”
韦氏到门口望了一眼,这才回来,拉着方府尹坐到床头,小声道:“老爷,我只问你,是不是这案子无论如何断都要得罪人?”
方府尹点点头,暗道这不是废话么。
韦氏声音压得更低了:“既然如此,老爷,我们就索性捡有好处的办。”
说完这句,韦氏便贴在方府尹的耳边将牢头族弟说的又细细重复了一遍,最后又低声道:“老爷,不是妾身贪财,如今看来那姑娘更不好惹,又舍得下本钱,这案子本来就是那纨绔子弟无礼在先,姑娘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反正也没出人命,明面上孙家的权势更重,如果偏颇姑娘一点,人家反倒会说您铁面无私,实在不行就往萧家那边推,随便他们相互咬去。”
方府尹听后也有点心动,可还有些犹豫,禁不住韦氏一整晚都在给他吹枕边风,次日清晨便松了口。
韦氏深谙事不宜迟,迟则生变的道理,方府尹前脚出门,后脚她就让贴身丫鬟给牢头兄弟带了句话,说是他家九弟的亲事就拜托五弟了。
牢头一听这话,立即明白那事成了,立即托人告了个假,按蓝雨留的地址找上门去,他怕被人看到溜到后门。
没等敲门后门就开了,小金在房顶上溜达的时候远远看到牢头在这边探头探脑,就告诉了蓝雨。
蓝雨担心王大力在牢里真出了什么事,急忙迎了出来,牢头一进门,还不待坐定,她就焦急道:“牢头大哥,是不是我哥哥出了什么事?”
牢头忙笑道:“小姐不必着急,令兄在牢里很好,小的这次来是有事相商。”
不是王大力出事,蓝雨便松了一口气,吩咐老黑上茶。
牢头那里有心情喝茶,先试探道:“小姐上次的镯子,小的已经帮您联系好了买家,这次来是想确定一下,小姐真的要那个价钱就卖么?”
蓝雨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自然是卖的,牢头大哥果然门路广,那么快就找好了买家。”
牢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老黑,欲言又止。
蓝雨用茶盖轻轻拨弄了一下茶叶,不经心道:“牢头大哥有话尽管直说,这屋子里的都是我的亲人,不必顾忌。”
牢头便低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小姐如此变卖首饰只为了令兄能好过一点,若是令兄能无罪释放,不知小姐可否愿意……”
不单蓝雨吃惊,连老黑都看过来了,又喝了口茶定了定神后,蓝雨叹道:“牢头大哥门路果然广。”
“但是……”蓝雨话锋一转:“牢头大哥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并不富裕,这房子还是租来的,那个玉镯是我仅有的好东西,再多我们也没有了,那五百两银子就当是我替兄长谢谢牢头大哥的照应,牢头大哥跟众兄弟们分一分。”
不等牢头反应过来,蓝雨就冲老黑道:“替我送送牢头大哥。”
牢头急忙道:“小姐,小姐小的说的句句都是是真的,我绝对有办法让令兄无罪释放……”
不等他说完,老黑已经半拉半拽的将牢头请了出去。
待牢头走后,红柳从内室走出来,她刚才都听到了,不解道:“蓝雨你不相信那个牢头真有这个本事么?我怎么觉得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点银子的事,你为什么听都不听就拒绝了。”
蓝雨笑而不语,只吩咐小金:“跟着那个牢头,看看他跟什么人见面。”
小金走后,蓝雨对红柳淡淡道:“有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牢头离开蓝雨家后,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姑娘前后态度差那么多?难道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不管什么原因,牢头有点后悔做人不能太贪心,白得两千多两银子他就该知足了,管什么闲事呢,如今怎么跟三姐交代?
但是转念一想,他也不算白跑一趟,起码又多得了五百两银子,他只管伺候好牢里那位大爷,待案子一结束,管他是无罪释放或者是上断头台,都与他无关,他拿着那笔银子还用看大狱么?至于三姐,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她就行,有了钱也不用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牢头一路上稍微理了理思绪,就去回复韦氏说是那姑娘拿不出那么多银两,并且不太相信牢头的一面之词,所以事情没有谈妥。
韦氏听了牢头的搪塞之词,不禁大怒,这五弟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说那家人如何大方,原来都是夸大之词,亏她还卖力在老爷面前说了那许多好话,这下她该如何跟老爷解释让他纠结一夜后却是空欢喜一场?
怒斥了牢头一顿并将其赶走以后,韦氏想到昨天老爷回来生气的样子,若是今日再让他空欢喜一场……韦氏真是后悔她怎么那么糊涂,凭那个不成器的牢头族弟几句话,就敢在老爷面前提这件事。
正烦恼老爷回来不知如何说的时候,有小丫头进来,送上一个精致的锦盒,回道:“夫人,刚才有人送来这个盒子,说是您娘家紧急送来的非常重要,要夫人亲手打开。”
韦氏正心烦,那里有心情看娘家送来的东西,娘家如今除了伸手朝她要银子还能有什么紧急事,便不在意道:“放桌子上吧,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丫头也不敢多言,放下锦盒就和其他下人一起退了出去。
韦氏一个人呆坐了半天,觉得口渴,正想倒杯茶喝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锦盒,那锦盒轻飘飘的居然一碰就掉在了地上。
到底什么东西,韦氏不由得好奇的捡起锦盒打开一看。
一打开,韦氏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盒子银票,颤抖着手拿起银票,全是一千两面额的,有十张,就是一万两。
盒子底下还有一封信,韦氏急忙撕开信封,薄薄的信封上只有寥寥几句话:“方夫人,这一万两银票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人知道,牢头所说之事夫人若觉得为难,这银子就请捐赠给城内的善堂好了。”
韦氏捧着银票,心一直在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立即便将其中五千两藏起。然后将信笺烧掉,稳定心神,这才唤了丫鬟进来帮她净面再重新梳妆,对着镜子照了照,发觉双颊还是发红,便用冷毛巾敷了半天,这才让红晕消下去。
方府尹回来的时候,韦氏已经神色如常,倒是方府尹进门不久就屏退下人,关起房门在低声询问道:“夫人怎么样?”
韦氏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拿给方府尹看,当然里面的银票已经少了一半。
方府尹兴奋道:“夫人,这次真是天助我也,我刚才上衙门查了一下,大概丘员外家也就是那浪荡子的家里最近出了点事,他们亲家孙老将军遇刺的事至今没有一点线索,加上他那宝贝儿子被锯了一条腿,估计家里都闹开锅了,所以竟然没有人正式到衙门告状。这打架斗殴根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眼看过了三天,无人告状,论理这案子可以撤了,我将人放了他们也是哑巴吃黄连。”
韦氏听到事情如此顺利,心里也觉得高兴,但是还是有点不安:“老爷,这样做不会有麻烦吧,孙老将军也不是好惹的。”
方府尹叹道:“那群新升上来的亡命之徒更不好惹,你昨天说得对,左右都是得罪人,还是银子比较实在,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就放人,孙家如今自顾不暇呢,也未必有功夫管这事,就算管,后面还有个萧将军府顶着,轮不到我们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