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迪克大厦的自助餐厅里,千里草和享尔见面了,千里草认认真真的端详着享尔,她比在大学的时候胖了一些,眼神黯淡了一些,眼睑松弛了一些,鱼尾纹多了一些,面皮黑暗了一些,嘴唇也厚了一些,口红的档次低了一些,显得嘴边儿不太干净!小肚腩微微隆起,**就像两个大而无形的面团儿扣在胸前,头发虽不散乱,可染得不太自然、、、。一个典型的兆京大妈的形象在千里草的眼睛里晃来晃去,这个形象和千里草的脑海中的二十年前的形象相去甚远!刚来时的心情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无论如何他也浪漫不起来了,他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辩论,一个声音说:
“算了吧,都已经灭了火了,一点儿也不来电,还硬扯个啥劲儿呀!”另一个声音说:
“别忘了,你千里草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多少女人都在你的身子底下刺激着你的荷尔蒙!连一个初恋的人都摆不平,你死了能闭上眼睛吗?”享尔见千里草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就用手在千里草的眼前晃了晃说:
“哎!哎!哎!嘛呢?走神儿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五十有二了,老了!看不出个豆豆来了!让你失望了吧!”这时在千里草的眼前浮现了他六七岁时过年的情景,年三十的晚饭是二米饭(就是大米和小米混在一起煮的饭),鲤鱼炖粉条,那个好吃啊就甭提了,每每想起来都流口水,可是这么多年来无论怎么做也吃不出来小时候的味道了,大概今天见享尔的感受大概也是同样的道理吧!千里草收回来了回忆的思绪,看着享尔关心的说:
“你都好吧,家里都好吧?”享尔无奈的说:
“像我们这些吃死工资的还不就这样,饿也饿不死,好也好不了哪儿去,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女儿就快要结婚了,到时候你可要来喝点儿囍酒吧!”千里草寻思着正好借这个机会送给她一套房子吧,原来就是这么想的,这也算了却一个心愿,想到这儿千里草就看着享尔笑着说:
“那好啊!孩子大喜的事儿,我也没有什么可送的,我就送她一套房子吧!”享尔惊得那蛤蟆眼珠子瞪得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说,她站了起来到餐台去拿吃的东西,边走边想,他什么意思嘛!张嘴就送房子,吹牛也说不定,这个家伙在学校说话就没谱儿,都他娘的土埋半截了,还这么把牛叉竖起来倒着往下吹!想着想着收拾了两大盘子东西就回到了座位,她见千里草始终也没吃没喝,也不去餐台拿东西,就吵吵把火的说:
“你怎么不吃东西呀?这自助餐可是好几百块钱一位呐,要是不吃不喝的不就吃了大亏了吗?糟践钱也没有这个糟践法的!想吃什么?说!我去给你拿去?”千里草见享尔端过来浮流浮流两大盘子东西,有培根肉、烤鸡腿、生熏三文鱼、烤牛排、红烧肉、大闸蟹、龙虾腿、羊肉串儿,上面浇了一圈儿千岛沙拉酱,盘子的边上还有一小碟辣根儿。桌上还摆着一杯橙汁、一盅冰激凌、一碗红汤、还有几个寿司!千里草看得直想乐,心说自己好像多少年前吃自助也是这个样子。
千里草这时想起来了在美国认识了一位在读的博士锦艺,锦艺执意要请千里草吃顿饭,结果就把他领到了水晶教堂,吃的也是自助餐,千里草看见在这里吃饭的大多数人都是这个吃法,后来才知道,这个教堂的饭是不要钱的,那些吃饭的人大多数是吃救济的人!千里草就想啊,同样是同学,毕业都三十多年了,大多数同学可能还是还是美国吃救济的人的水平。
千里草本来想把自己的不幸遭遇告诉享尔,可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说了,他猛然感觉跟这样吃自助餐的人论道是不行的、谈感情也是不宜的、说政治更是说不明白的,这种人大概只关心肚脐眼儿周边的那点儿破事儿!那如此说来就只剩下吹牛解闷儿了!于是千里草就笑婬婬的说:
“你听说过‘秀色可餐’这个词吗?太好了,太贴切了,我就这样看着你吃饭,我就饱了!我的肚子里就只有你了,容不下别的了!”享尔低下了她那自以为高傲的头,自己明显感到心跳在加快,脸庞在发烧,不!貌似在燃烧!久违了的激动洋溢了全身。虽然享尔低着头,可她的眼睛却直挺挺地向上瞟着千里草,当他看见千里草虔诚而又欣赏般的看着自己时,她也和许许多多的女人一样,‘女为悦己者容’结出的果实的成就感早已使自己飘飘然了!这时她那老兆京片儿汤的套话已经咽到肚子里去了,少女怀春的浪漫情怀又陡然的回来了!她的牙咬着不锈钢的叉子,静默的呆在那儿就活月兑月兑的像一尊雕塑。千里草是个情场上的老猎手,这些他早已看在眼里,心说我靠!原来你这老娘们儿与其他的老娘们儿也没有什么不一样。这就使千里草回忆起来了他的大学时代。
刚刚恢复高考的一九七七年,因为允许好多届高中的学生参加高考,所以学校的学生年龄相差好多,千里草那个班只有五名女同学,那时千里草坚定地认为享尔深深地爱着他,为此千里草傲慢的等待着享尔投入他的怀抱,可是左等右等,等了四五年也没有动静,毕业后遇上了哈枭华就忘了享尔,遇上了双山丰心就忘了哈枭华,可是此后他无论遇上了谁也没有忘了双山丰心。事过多少年以后,千里草才知道他那时的想法是精神病学里的一个症状,叫做‘被钟情妄想’,他回忆当初的种种荒唐的想法和行为,真为自己没有得上精神分裂症而感到庆幸!
可是现在千里草明明已经知道了享尔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他还扯这个干什么?千里草试图证明金钱和权利能不能够改变爱情,事实上他已经改变了不少女人的爱情了,多一个享尔也无所谓!在和外星人的接触中,他懵懵懂懂的好像感觉到了真正的爱情是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因此他觉得以前改变的那些可能都不是爱情,至少不是真正的爱情!
享尔突然啪的一拍叉子,坐直了身子,胸脯上下起伏着,脸涨得通红,瞪着千里草,压低了声音没头没哪的狠狠地说:
“千里草啊千里草!你忽悠我是吧!你要是想忽悠我早你干嘛去了!现在跟我扯这个,有意思吗?啊!你他妈的真是个混蛋!”享尔这一拍吓了千里草一大跳,旁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千里草愣眉愣眼地看着享尔说:
“咳!我说你斯文点儿好不好!怎么个茬呀!你着的是哪门子的急呀?我忽悠你什么了我,谁知道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享尔还是气呼呼的说:
“你他妈的费什么话,我听假话有瘾呀!”千里草正色说:
“你这可就不斯文了,说话怎么还带着啷当呢?”享尔恨恨的说:
“我骂你不舒服是吧!我他妈的还想揍你呢,你知道吗?”千里草小声的喃喃自语说:
“我要是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想你了。”享尔一听这话立马就慈祥了起来,她微笑着舌忝着脸说:
“嘿!没心肝的家伙,你说说,你想我有多久了?”千里草顺嘴就说:
“打从认识你的时候就想你了。”享尔心说好,你不是那个时候就想我了吗?我呀作践作践你,也他妈的灭灭你丫的威风!省得你他妈的有俩逼钱儿就臭得瑟,于是就得意洋洋地说;
“是吗?可那个时候我是不可能正眼看你的,你知道吗?”千里草装作什么也不明白似的说:
“那为什么呢?”享尔趾高气扬的说:
“咳!你怎么还不明白呢?那个时代讲究的是什么呀?门第观念呀!当时我爸是军工医院的院长,我妈是医院的护理部主任,咱大学的教务长是我爸的同学,你说我能看上谁?谁还敢看上我呀?是不是啊!咱那个时候真叫一个牛叉闪闪!就咱们班的那些穷鬼,有谁能跟我比,我能瞧得上谁呀!那个时候呀,我根本就没想在学校找什么男人!可话又说回来了,那个时候你要是死皮赖脸的追我,说不定我还就嫁给你了!”千里草心说这人原来也不这样啊!来兆京才十多年的光景儿,怎么就成了油腔滑调的兆京片儿汤了呢?就这样享尔在千里草心中美好印象在一点一点的被蚕食掉了,在千里草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有点儿讨厌这个女人了。他勉勉强强顺着享尔的话题说:
“那你后来找的男人门当户对吗?”享尔深情的看着千里草说:
“按理说吧,当时找的还是不错的,你看他们家的情况也是挺优越的,他爸是军区的后勤部长,他妈是歌舞团的团长,他是军工学院毕业,在飞机制造厂工作。可谁知道慢慢他就堆碎了,整天就一个工作,检查飞机膀子的质量和安全性能,就像一个foolish似的,就挣那么几个大子儿,咳!把我搓浸得没个人样了!”千里草故作大惊失色的说:
“哎呀我的宝贝儿!你家爱人的职业多好啊!那可是生产绿帽子的职业啊,你给你家老公带了几顶绿帽子呀?”享尔红着脸说:
“我切!谁说的那是生产绿帽子的职业?我可没给我的老公戴一顶绿帽子,像我这样的真假烈女上哪儿找去呀?”千里草装作认真的说:
“没想到你受这么大的委屈!那样吧,今后你就跟着我混吧!你跟着我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受那么大的委屈啊!”享尔羞羞答答的看着千里草就掉下来了几滴貌似伤心的眼泪,千里草及时的递给她一张纸巾,享尔不好意思的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喃喃地说:
“咳!你就别哄我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啊!都这岁数了,哪这么容易,你要是还爱着我,就把你说的那个房子送给我吧!嗨嗨嗨!我还忘了问了,多大的房子呀?在哪个地儿呀?”千里草心说好嘛!原来你是惦记着这个房子!给你倒也无所谓,现在正是清理资产的时候,给谁还不是给,可没想到的是,我暗恋的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品位?这是个什么鸟人?这不是个人渣吗?她是原来就这样还是变成了这样?是什么使她变成这样了呢?想到这儿千里草就尽量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说:
“是栋别墅!大概有五六百平米吧,在西湖别墅8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