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莲喝盐卤的事被尨老太知道了,尨老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批准了尨海燕去学校帮忙,没想到她竟然和龙大河一起吃蛋送豆腐,帮着龙大河去骗人家钢管;还伙同何仙客偷了玻璃和篮球,又一起做起豆腐来。最可恨的是她竟然和三个大男人喝酒拜什么兄弟。
直接去找龙大河一定引起尨海燕的反感,事情会越搞越糟。思来想去想到了何仙客,便喊来尨海潮把他“请”来。
何仙客去了尨家大院,见了尨老太额上的汗水就出来了,腿也颤抖了。他想起和尨海燕所做的蠢事,连尨海鸣的前途都影响了,她尨老太不会放过他。又想到自己从城市回到乡村,也是受害者,就由她去说吧。尨老太模起烟袋,一会儿的功夫三间客厅便烟雾缭绕。何仙客也不敢抬头,等待着尨老太训话。
“把学校的黄豆和盐卤还回去。”尨老太说着,从椅子后面拽出一小袋子黄豆用拐杖往何仙客身边一拥,“你伯母能在走之前吃上你做的豆腐,也算你有孝心。不过,借学校的黄豆要及时还回去。要是传出去,你将来能在槐树园教书吗?”
何仙客将黄豆抱在怀里,激动得双唇颤动,说:“你比我亲妈还要亲,这黄豆的事,一定不要告诉我大伯和龙大河他们。”
“这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尨老太继续吧唧她的烟嘴。
“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全听你的。”何仙客向尨老太保证。
何仙客近来的丑事,尨老太早许听说了,就喊:“你到身边来,看着我说话。钢管的事已经连带我家海鸣了,怎有脸和海燕做起豆腐来?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仙客心跳加快,知道她不敢问龙大河,却拿他问斩。但又一想,我何仙客再傻不会连自己也卖了吧。就故作镇静的样子,看着尨老太说:“我对尨海燕,可什么事没有做!”
“没有?你怕什么?眼睛眨巴眨巴干什么!?”
“是尨海燕偷了信笺,让我以尨海鸣的名义写的!”何仙客禁不住说了出来。
尨老太先是生气,接着镇静下来,安慰:“是啊!你们都很年轻容易做出傻事。你和龙大河等三个,就你进过城受过培训的。你要学会保护海燕,等龙书记那边来了信,我们就把尨海燕嫁出去。这件事万不可告诉龙大河,连于槐江也不要告诉,到时候你过来喝一杯。将来你和黄晓槐的事我亲自找黄家岭书记去说。”
何仙客一高兴,竟然把吃鸡蛋的事告诉了尨老太,“我看晚了,海燕是大河的人。那次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和何仙客吃鸟蛋呢。”
“在哪?”龙老太的心突地一跳。
“槐树园,何仙客的屋子里。”何仙客说。
尨老太一听乐了,“我当谁啊!他的爷爷和海燕她爸是光腚长大的,龙大河教她挑水怕她打了罐子,鸡蛋为了营养,再说海燕是他姑姑。”
“吃蛋的时候他把她揽在怀里,后来在床上,拥抱在一起,还亲嘴……”
“我说仙客,别说这么难听好吗?知道这事的,你不要说出去,海燕还是姑娘。那酒在你身后,给你的。”尨老太细心安排。
何仙客也不客气把酒夹在腋下,满口答应:“大河和海燕我一定能帮你看着,要不,尨海鸣我一起看着点?还有一事,我怎么越看黄灵槐的儿子天昊像尨海声啊!”
“你是看相还是知道了什么?”尨老太急忙问。
何仙客见尨老太脸气得发紫,就拿起东西赶紧出了大院。
“这畜生!装什么算命先生?提起说媳妇就什么话都说。”尨老太骂着。
尨老太正盘算着怎样教训尨海鸣,尨海鸣竟然笑呵呵地进来了。尨老太本来一肚子火,见他这个样子更为可气。
“妈,对不起!我没有跟踪好龙大河。你想想我哪有时间啊?”尨海鸣看着尨老太的脸说。
“你跟黄静槐倒有时间了!”尨老太突然想起尨海鸣和黄静槐在大槐树下碰头的事情,“钢管、玻璃、篮球一事,我们尨家的把柄已经在黄家手里了,错过了这次竞选应该反思,可你执迷不悟,色心不死。按官职你是县里的干部;按年龄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再说,你已经娶了何家的女儿。你怎么又要欺负黄静槐?你非做弄死不可?”
“妈,别听他们瞎说,我和黄静槐没有的事。”尨海鸣赶忙把大槐树下找黄静槐的事说了一遍,“正因为黄静槐是黄龙槐的姊妹,我才帮她进城学习。只要她不出问题,我们尨家就有救。”
“你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没想到你能有这般善心?何玉莲虽然生过孩子,倒也和你般配,再说她也是革命家庭。”尨老太话里有话,还是担心海鸣算计人家香槐。
“妈!想哪去了?我的确想帮黄静槐进城学习。”
“既然这样,你媳妇喝盐卤就是自作自受了。不过以后你还是要注意些。‘万恶婬为首’不得不记住啊!”
“我有一个何玉莲足够了!妈。”
“既然选择了她,好好珍惜吧。我还是不解,黄家几乎毁了你的前程,孩不但不记恨,反而暗地里帮人家啊!”
“妈,这叫政治。这样对我们有利。而更为有利的是那个教书先生黄家河一定感恩不尽呢。把黄家挣过来,以后有什么问题,黄家也不好站出来和我们作对。”
提起黄静槐,尨老太突然想到了龙大河,何不把黄静槐给龙大河呢。不管看什么,黄静槐嫁给龙大河也算对得住龙家了。看在黄龙槐的面子上,那龙槐德爷孙俩也不敢不接。只是这黄静槐和于槐江定亲了,而且是龙大河保的媒!龙大河的心里还装着黄静槐。只要把这黄静槐介绍给龙大河了,尨海燕的心就收了回来,龙书记那边也就有了交代。“只是龙书记那边还托着一个残疾的女人。”尨老太想到那个黄灵槐犹豫了。
“让海燕嫁给龙书记,关键在我大哥。”尨海鸣说。
“怎么又是你大哥的错呢?你们兄弟一定要团结。这几天出现这么多事情,就是因为你们兄弟间互相猜疑、妒忌。”尨老太磕着烟锅,烟灰散在地上。
“好好!我知道你向着大哥。妹妹那边丝毫不能松懈。要不,我再去看看?”尨海鸣说着起身告辞。
“我看你还是别去,你的心思妈知道。”尨老太怕尨海鸣再惹出桃色新闻来,就不再安置尨海鸣跟踪。
到了傍晚,尨老太没有吃饭,依然坐在椅子上抽烟袋,烟雾袅袅充盈了三间瓦房。
尨海声接到母亲的口信骑一辆旧自行车回来了,一进门就问:“海鸣家的没事吧.”
“海声啊!你还知道回来啊!”尨海声见了大儿子泪就出来了。
“妈!怎么有事?”尨海声走过去模出手帕帮老妈擦泪。
“我知道你是公家的人替公家做事。但小家出事了,那大家你也干不稳啊!海鸣媳妇都喝盐卤了。”
“喝盐卤了。她倒没事,你这当大哥怎么不问问海鸣的事?”
“龙大河是他的舅子,海燕是他的亲妹,谁让他不管呢?”
“海声,现在只有你能挽回咱尨家的家运。”
“自作自受,我管不了!”尨海声的态度很坚决。
“你过来——”尨老太让他坐到身旁,说:“我先考考你。”
尨海声禁不住一笑,说:“什么时候老妈也要当先生了?”
“我今天就是想考考你。”
“真考啊?不会又让我跳你的怪圈吧。”
“‘艺麻如之何?必告父母……娶妻如之何?非谋不得。’海声,这首民歌出自何处?”
“《诗?齐风》”
“《孔子家语?本命解》曰:‘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尨海声顿时意识到老妈所诵读的文言中有些味道,紧皱着双眉,半晌迸出一句:“老妈,这些都是封建的,现在是新社会,新国家。”
“我就喜欢搬这些封建糟粕……”尨老太的咳嗽又犯了。
“老妈,这烟还是不抽?”尨海声去接烟袋。
尨老太把手一挥,愤愤地说:“祖宗留下的就是糟粕?混话!”
“老妈,要说什么事呀?直说吧!我单位真的好多事情呢。”
“家里有大事,听谁啊!”
“当然是老妈啊!”
“那好!我问你你和黄灵槐、龙永图之间到底怎么一回事?”尨老太气得咳嗽起来。
“妈,你不是不知道,我和黄灵槐是革命战友,龙永图才是她真心爱着的男人。”
“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老妈。那个叫天昊的娃是不是你和黄灵槐的?”
“妈!你听谁说的?这些都是风言风语,你别信。”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黄灵槐虽然是残疾,但是她是革命的后代,我们都是党培养的干部,不能因为她残疾就拒之门外。”
“妈!她真的是龙书记的。人家追求的是浪漫爱情。他们的爱情故事是可歌可泣的,你怎么想着去编造,不是,是相信谣言诽谤呢。”
“可歌可泣的爱情?过去我们不懂爱情,几个离婚的?‘可歌’开始歌颂、张扬,到后来就是‘可泣’——悲剧了!”
“妈的意思是?”
“把海燕嫁给他?不行!”
“就凭他收留别人怀了孩子的残疾女人。”
“你让让妹妹当小?现在是一夫一妻制。妈!?”
“龙书记是好干部,我们不能再让人家扛了!你就不为了龙书记,也为你弟弟、妹妹的前途想想吧。”
“妈!你让我怎么办?”
“我们要多关心关心黄灵槐,那天昊是我的孙子!你写一封信向龙书记道歉!”
“妈!我真的和黄灵槐没有战友以外的任何关系。你那些都是道听途说,都是猜想。你一直派人跟踪我,调查我是不是?”
“你和黄灵槐早已木已成舟。妈理解儿子,她和龙书记早离婚了,一个身体不便的女人,就是看在天昊的份上,你们好可以。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那样龙书记可以安心把海燕娶过去,海鸣、包括咱尨家的前途就不可能坦荡。明天,找人和你说亲。”
“妈!非逼我这样做,我也喝盐卤吧。”
“没出息的东西!你这是逼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