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生的手微颤抖着,在腿上轻轻地划来划去,过了半天他才搞明白自己原来写的是四个字“壮怀激烈”。
武集贤从鼻孔里吐出一团热气,胸口深深地陷了下去,露出一张笑脸说道,“明生书记对这个提议拿出一个不同的看法,我们开会的目的,就是听取各方面不同的意见,力争将工作做到面面俱到,不留任何遗漏,这样也有利于我们的工作。民主加集中是我们一向的组织原则,怎么样大家还有什么看法。”话语中原来亲切的称呼“明生”的后面加了书记两个字,说明武集贤对康明生这个提法感觉到很不满意。而且最后一句话是重点,尤其是“集中”两个字,很明显是说给在座的几个人听的。
“我来说上两句,本来呢大家都知道,张万有是我的儿女亲家,这一次他的名单也在回家的人里面,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应该回避一下。但是听完刚才康书记的发言我觉得很中肯,心中有些憋不住也想说两句。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就这个样子,有话不吐不快,省的憋出病来。”
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微笑。
“不知道大家听没听过有副对联,上联是让如夫人出头,下联是替副局长争气,横批是难上加难。听到这幅对联开始我直摇头,后来琢磨了一下还真有道理,如夫人想成为正室本来就很难,而副局长想扶正比这还难。咱们都当过副职,在平时的工作中,本来副职工作起来就殊为不易。”会议室里响起偷偷的笑声,唐冀望面有得色和武集贤面沉似水相映成趣。
“领导职位中哪个职务最多?副职。领导中那个职务最难干?副职。你别看现在流行的那种说法:‘吃饭要吃素的,穿衣要穿布的,上班要走路的,当官要当副的。’但在实际生活中,谁都知道副职难当。你当副职能力出众!会被人看作有野心,正职防着你;低调做事!又会被人看作没能力,正职不用你。该管的事不管不行,不该管的事管了也不好。没权还不能有不同意见,否则就是不配合、不团结。副职没权却并不是没有风险,“分管”的工作出问题,不管是不是真有权管事,都要担“领导”责任,到时候上面打板子,副职的先遭殃。”说到这里,唐冀望苦笑的摇摇头。
“还有,一些机关里的副职简直成了正职的仆从。有很多正职声言副职说的不算。好多单位正职对副职像防贼一样。有句顺口溜说副职:干少了不够意思,干多了什么意思,干点意思意思。当副职工作确实难干啊!说实话我真的有些为那些副职鸣不平,应该一视同仁,没必要分三六九等。所以我觉得还是将正职和副职的年龄划归在同一起点上为好。”唐冀望收起脸上的笑容,表情很严肃,为民请命仗义执言八个大字,就好像镌刻在他的脑门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然后慢慢环绕,最后形成天使头顶上的光环,只不过这个“天使”有些老的过分。
武集贤皱了皱眉头,看了唐冀望一眼,如果康明生的话属于忠言逆耳,那么这老小子的话简直是大放厥词,大放狗屁,大逆不道,大大的该死。勉强的笑了笑,“革命工作有分工不同,不管什么样的组织和单位,都会有各个层次的领导,而各个层次的领导中都有副职,而几乎所有的正职也是从副职上提拔起来的,副职既是一个承上启下的岗位,也是一个锻炼人的岗位,所以能做好一个副职,对将来总领工作是一个极好的积累。好,仲康你说说你的意见。”
武集贤不打算再搞什么民主,直接让祁仲康拿出同意意见,然后集中一下,直接讨论人事安排。
祁仲康放下手里一直摆弄的钢笔,看了众人一眼慢慢说道,“刚才正像方书记和钱部长说的那样,干部年轻化,确实是当前中央到地方都在提倡的组织提拔干部任用原则,所以我们要紧跟形势,响应上级精神。”
武集贤微微点着头,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不过我刚才听康书记和唐部长的发言,我觉得也很有道理,治国如烹小鲜,同样我们的工作也应该更细致一些,这样我们的工作才会多一些稳健,少一些浮躁。”
祁仲康什么意思?怎么这话听起来有些变味,难道他们是商量好的?武集贤心中猛地一动,目光在祁仲康、唐冀望以及康明生的脸上滑过,暗暗吃了一惊。
“我看不如这样,正职的年龄界限可以不动,副职是不是再向上浮动一年,这样也减少一些工作的反弹,有利于开展工作,你说是不是武书记?”祁仲康笑着说道。
武集贤看了祁仲康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姓祁什么时候学会了和稀泥,来个玻璃珠两面光,以前还真小看他了。他们这几个人在常委会上突然借机发难,是不是串通好了?暂且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呵呵,仲康县长说的也很有道理,这样再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意见。”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南永刚的身上。
“我觉得祁县长说的很有道理,我同意祁县长的意见。”南永刚很干脆的亮明自己的观点。
武集贤看了看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妨采纳仲康县长的意见,将干部调整年限定在五十五和五十三,其他的人还有意见吗?”环视了四周一下。
“那好就这么办!老钱你就按照这个原则拿出一个初步人事调整意见,我们两天后讨论人事安排。好了散会!”
武集贤拿着水杯和笔记本,站起身径直走了。
共同的利益可以是使联盟牢不可破,同样共同的敌人也会使联盟牢不可破,如果没有的话,不妨树立一个共同的敌人。祁仲康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武书记今天这个会我感觉到很蹊跷。”钱国邦拧着眉头,像牙疼似地,嘴里嘶嘶的抽着凉气。
武集贤抬起头看了看办公室坐的几个人笑着说道。“蹊跷什么,不就是开个常委会,畅所欲言说出自己的观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要不我们要开会干什么?”
钱国邦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说道,“我看不像,里面肯定有名堂。”
“国邦话不要乱说,很正常的组织生活,让你这么一引申,倒还真像有什么阴谋诡计似得,好了这个话就到此为止,出去后谁也不能乱嚼舌头,如果破坏了班子的团结,我可为人是问。”武集贤故意板起了脸孔。
“武书记我也有这方面的感触,老钱分析的有道理,平白无故这四个人唱起了对台戏,这未免也有些不合乎常理。”方大伟手里夹着烟,使劲抽了一口,话语伴随着烟雾从嘴里缓缓吐出。
“嗯,我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武书记我看这些人肯定提前商量好了。”李青山在一旁帮腔。
“好了,不要胡乱猜测了,对了国邦你先按照今天会议定下来的原则,拿出一份干部任用初步意见,另外在起草一份关于选调年轻干部到经济落后乡镇帮扶工作文件。”武集贤摆了摆手说道。
钱国邦愣了一下,一时间猜不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张嘴想问问。
“你先拿出来文件大体框架,然后我们在讨论一下具体细则。”武集贤仿佛猜出对方想问什么,直接一句话将钱国邦的后面的话堵回了嘴里。
“行,我回去以后立刻起草这份文件。”钱国邦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众人走出去,武集贤拿起桌上的烟盒,拿出一根烟点着抽了两口,又烦躁的将手里的烟头拧在烟灰缸里,头靠在椅子上,伸出手使劲揉捏着自己宽大的额头。
刚才那种情形,自己做出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他已经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危机在向自己袭来。虽然他并不能肯定这四个人是提前商量好的,但是从政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如果再继续讨论下去,这个会议将完全月兑离自己的掌控,到时候再想挽回局面,那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他及时的中断了会议。
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想像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只有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能量,那就是祁仲康。
手指在桌上来回的敲击着,祁仲康啊!祁仲康,我还真小瞧你了。
思考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电话号码,但是想了一下,又将电话放回原位,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祁仲康坐在办公室里,唐冀望笑着对他说,“祁县长咱们这一次可是狠狠地给了那个老小子一下,我看他现在正在办公室里骂娘呢。”
祁仲康笑了笑,没有说话,拿起烟盒从里面拿出两支烟,丢给唐冀望一支,然后往自己嘴上放了一支。
唐冀望连忙掏出打火机,站起身递到祁仲康面前。
祁仲康抽了口烟笑着说道,“冀望,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估计武书记已经察觉了什么,后面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咱们呢!”
唐冀望看着祁仲康,狠狠地抽了口烟,升腾的烟雾在眼前,将祁仲康的面容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