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下了一场细雨,雨过之后,天空显得蓝得近乎透明,几抹如同上好的白纱一般的云彩懒洋洋地漂浮在空中,连同阳光洒在身上,都显得温柔起来。
若是在后世,这个时节,就该是金桂飘香,赏菊吃蟹的时候。不过很遗憾,西汉的时候,桂花也就宫苑和一些顶尖的豪门中才有,还未普及到寻常百姓家,韩家花园里并没有种植桂花树,倒是城外庄子上种了几棵。
至于菊花,真正出名,还真得到陶渊明那时候了,这个时候,菊花的品种很有限,没有经过改良,因此,还没什么人欣赏。螃蟹,更是没听说有人吃过,而且,长安这边少有水田,也难得看得见螃蟹。
不过,这等秋高气爽的天气,的确适合邀几个好友,弄几个小菜,一起小酌几杯。
而这会儿,韩则和韩嫣,还有两人的大舅子他们在一块。因为结成了姻亲,所以,韩家如今和吴家还有苏家走得很近。说实话,韩则与韩嫣少年得志,能够比得上他们的地位的也就是那几个外戚家的子弟,但是,问题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这个家比国更重的年代,韩家既然倾向于皇权,那么,自然跟外戚就有了冲突,于是,韩家跟那些人的关系也就淡了下来。
吴千秋最近还算是春风得意,吴家这数十年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几乎低调得让人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但是,他们好歹也是吴国王室后裔,尽管嫡脉人口零落,但是旁支却一直保存了大部分元气,要是论起整体的势力,怕是比当年不得不投靠匈奴的韩家还要强一些。
吴家也算得上是很会投资,不,会投机的人,当初楚汉之争中,吴家很是有眼力地选择了刘邦,并且,是第一批以前朝王室后裔的身份支持刘邦称帝的人,这从龙之功,不可谓不盛了。
不过,就像曾经的韩家一样,吴家同样低估了出身草根的刘邦对于异姓王,尤其是,出身高贵的异姓王的忌惮。
于是,吴浅死的不明不白,韩王信不得不举家投降了匈奴。
前些日子,吴家再次做出了一次投资,在刘彻身上下了重注,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总之,刘彻投桃报李,吴千秋终于摆月兑了从前空有一个便侯世子的头衔,却半点实权都没有的尴尬境地,顺利地在北军中担任了校尉之职,干得还不坏。
至于韩嫣的大舅子苏明,这一位却是个不怎么喜欢武事的人物,性子很是严谨,如今的官职也很符合他的性子――兰台御史中丞,秩比千石,掌图书秘籍,受公卿奏事,纠举不法。
这会儿,四个人正坐在一家名为“玉堂春”的酒肆里面喝酒,玉堂春在长安算是比较高档了,最出名的是这里的新丰酒。会酿新丰酒的人不少,不过,这里的新丰酒格外清澈甘冽,叫人回味,因此,价格也偏高一些,一般的人还真喝不起。
苏明这会儿眯着眼睛,拿着酒樽,慢慢喝着,神情颇为陶醉。
一边吴千秋笑嘻嘻道:“这等好时景,咱们几个在这边枯坐着喝酒,实在有些暴殄天物啊!”
韩嫣笑道:“那伯平兄(吴千秋的字)以为该如何呢?”
吴千秋将杯中淡绿色的酒液一口喝尽,这才笑道:“当有讴者高歌,舞者起舞,才不负这等好时光呢!原本听说玉堂春每日里都有美貌讴者在堂中献艺,怎地今日不曾看到。”
韩则笑吟吟道:“伯平兄说得是,不如找跑堂问问便是!”
吴千秋也很干脆,直接叫来了跑堂,问道:“今日玉堂春的讴者怎么都不在,莫非是觉得咱们几个身份不够,不配欣赏吗?”
那跑堂赶紧赔了礼,苦着脸道:“几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今儿个,咱们这儿的几个歌姬舞姬都让堂邑侯给包了,一早就去了城外堂邑侯的庄子上去了,玉堂春这么点地方,哪里还能再找出别人来呢!”
几个人一怔,堂邑侯家哪里就找不出几个歌女来了,哪里就一定要从玉堂春这样的地方找。不过,堂邑侯陈须素来是个喜好美色,几乎有些荒唐的人,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家伎看腻了,想要换换口味,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
苏明冷哼了一声:“真是够荒唐的,故堂邑侯过世还不足一年了,他这么点时间都不肯多等了!哼,明日上朝,明非要向陛下奏上一本不可!”
韩嫣撇了撇嘴,有些无奈,自己这个舅兄虽然有着监察百官的职责,但是,这也要看人啊!陈须是什么人,好歹人家还是刘彻的表兄加大舅子,太皇太后的外孙呢!这个时候,想必陛下是不会拿陈须这么点过错开刀的,毕竟,这个时候,周礼还未被提上多高的地位,对于守孝的事情并不严格,对于一般的诸侯公卿来说,能守足百日的就算不错了。
吴千秋有些索然地将跑堂挥退,自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嘴里却说道:“今儿休沐,说这些事情干什么!唉,本来看着天高气爽,还以为能好好乐呵一下的,哪知道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真是够扫兴的。”
这会儿,另一边又传来一个声音,道:“今日怎地不见玉音小姐!前儿个,玉音小姐还与某有约呢,莫不是病了?”
“原来是司马大人,司马大人莫怪,玉音小姐今儿个受堂邑侯之邀,去堂邑侯府上了,司马大人若是想见玉音小姐,不妨明儿个再来!”那跑堂估计心里也郁闷得很,在那里连声作揖解释道。
“司马大人?那是谁?”吴千秋有些疑惑,他只觉得这个姓氏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半会儿却没什么印象,不禁问道。
韩嫣看了那边一眼,一下子认了出来,笑道:“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写了什么《子虚赋》,被陛下破格提拔的司马相如呗!那位司马大人可是文采斐然,前儿个在上林苑,又劝谏了陛下一番,陛下如今对他可是看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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