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需要长久服药,便卧榻不起。
西烽将我安置在我曾住过的偏院中,也落的清静,说待我身子好了,便要进宫面圣。行大礼,并迎娶我过门。
慕容开的药都极苦,浣儿听他的话时常在我服药后喂我吃蜜饯。
可有一日,西烽喂我吃药时,竟在汤药里放了酸梅。置酸梅于汤药中,这脾性说起来倒是与赫连墨有几分相像。
卧榻数日,我的身子渐好,寻的空子在院里溜达,活动活动筋骨。他偶时在,便吹箫给我听。他也时常会在我屋里或是院里看书,或是我念给他听。
乏了便吹箫给我听,夏日炎炎,独伫清凉。
这一日,我和他同坐在院里,我念书给他听。他听乏了,便问我:“你会弹琴吗?”
我点头,不过是弹琴罢了,幼时娘亲教过,年少时苏姑姑也教过。
他吩咐下人取了一柄琴过来,说是想听我谈曲子。
我便只好应下。
琴取来了,放好,我将双手搭在琴弦上问:“弹什么曲子好?”
他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笑道:“墨如染。”
墨如染。
“也好,娘亲倒是教过我。”我一笑,手下奏出。
这支曲子,是前西景大将军夫人所作,见证他们的爱情。他们人最终相拥在一起,万箭穿心而死,虽戚戚惨惨,却也算是死同穴。
楚弋笙亲自安葬了他们,合在同一座墓穴中。
我边念想着,未曾注意手下,琴弦松动,竟无端的断了,割伤手指。我一时觉得痛,抬起手指一看,血汩汩的往外涌。
西烽见状,立刻握住我的手,凑在唇边,含住。
我微诧。
他允了一会儿,松开,皱眉斥我:“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竟还割伤了手。”
我垮着脸,嘟哝道:“分明是你的琴不好。”
“好,我的琴不好,快回屋子去,我叫人取药来,给比包扎一下。”他说着,牵起我的手,便要把我往屋子里引。
我好笑的挣开他,道:“又不是什么打伤,哪里用得着费心上药。”
“怎么不是!”他一恼,又捉住我的胳膊,将我往屋子里拽。
院中空余那断了弦的琴。
于王府中,相亲相爱数日,于我眼中,不过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罢了。那些下人多嘴的自然会传开,也传到外头去。
我与王爷的感情愈好,便是愈有利.
我身子有些时日,好多了许多,约莫是进宫的日子,不能再往后推了。西烽今日去上早朝,说是便在宫中等我,会有人来接我入宫。
于是我早早清醒过来,梳妆打扮。我对西景的礼节一向不熟悉,这一年来也实在难以安心学习。浣儿是南桀人,许多规矩自然也不懂。
从礼制,官制到律法,西景与南桀是截然不同的。安姑姑在为我梳妆时,多少说了些,我尽数铭记于心。
浣儿取了一件青色流苏长裙,裙裾微白。原本是红色襦裙,我却嫌弃太过艳丽,硬是叫浣儿急忙忙的去换了一件素色。
在王府这几日,西烽也送了我几只钗,玉石梨花是其中最为淡雅好看的,我叫安姑姑替我挽了一缕发,将钗***。
快近晌午时,王总管才来唤我,说是宫中来了马车,接我入宫。只许我一人去,不许下人跟着。
驾车的是两位公公,看样子都还年轻着,只稍稍喊了我一声兮姑娘,随后便催着我快些上马车。现在我没权没事,他们自然对我不是如何的礼待。
坐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前往宫中。
西景的皇宫虽称不上奢华,但比上南桀王宫却是更有气魄,不可侵犯。入宫的宫门,唤作天穴门。我撩开帘子仔细瞧过一眼,重兵把守,若无通行令牌,这皇宫根本难以入内。
宫墙高数丈,足足高出南桀王宫半丈。看来,也不如南桀王宫好闯。我放下帘子,等候。
我阖上眼,端坐在马车内。
忽闻马车外一阵萧瑟笛声,微微张眼,只听闻这笛音,便之吹奏者的无限哀伤。凄婉动人,袅袅回旋,似每一音符都悠长愁绪,难以回转。
实在令我忍不住的神伤。
笛声似乎并不远,我复掀开帘子,向外瞧着,可是外面尽是皇宫侍卫,我竟还未到皇宫深院,不过是刚进皇城罢了。
“兮姑娘,我们到了,穿过前殿就是御花园了,这一段要步行。”赶车的公公道。
我手握着帘子,点头称好。
遂下了马车,跟着这两位公公步行穿过前殿。
笛声一直未停,愈近愈悠长。我忍不住便开口询问:“两位公公,是谁在吹笛?”
前行的公公回头瞥了我一眼,低声道:“姑娘记住,进了皇宫,少说话,多看眼色,莫看莫问。”
他轻瞥了我一眼,转回头去。加快了脚步。
我吐了吐舌,其实无论是哪个宫里,都有相似之处吧,以往我长居殿中,对宫中琐事亦不十分了解。我跟着两位公公的步伐,穿过前殿,步入御花园。
皇
宫的御花园,百花齐王,甚至美好。我不觉都有些慢了脚步,这富丽堂皇,才是皇宫应有的景象。
可配上这凄惨哀怨的笛声,竟蒙上一股悲凉之色。
目光穿过层层桃花林,依稀有一个身影,落落寞寞清瘦的很,他手执长笛,骨瘦如柴。如此消瘦的男子,必有哀伤的过往。
我的视线难以从他身上移去,大概是因为那笛声。他出现于皇宫,肆无忌惮的于御花园内吹笛,身份必定不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