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了西烽一眼,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微微点头,我心里便有些安定。
西琅胤安排我住在太妃寝宫之中,要太妃一道教我宫中礼仪。我便安心学着。这位太妃据说和西琅胤有嫌隙,但宫中谁也不敢议论。
我初在太妃寝宫的这些日子,西琅胤也常来,二人时常进内殿去聊许久,然后才肯离去。有时也会留下来吃饭。
但我时常会避开。
宫里也并无危险,西烽每次进宫都回来瞧我一眼。
我在宫里大概呆了数日,便听闻西烽公布了良辰吉日要娶我。
日子就在下月初八,合计下我还能呆上几日。我便仔细探查了宫中。
大至宫闱布局,小至各殿居所,乃至时常看到下朝后的大臣,也一一记在心里。
我站在长廊一角,如今正是下朝的时候,众多大臣从大殿里出来,虽隔得有些远,但有些眉目都还看得清。
最后一个从大殿里出来的,衣薄清瘦,我一眼便认出,他是那日在御花园里吹笛的男子,一身朝服,却因过于清瘦而有些萧瑟。
他面色沉闷,也似乎很久没有笑颜,一板一眼。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是谁,为何会有那样悲凉的笛音。我忍不住的一直望着他。
许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停下了脚步,朝我的方向望过来,微微张嘴,扩瞳。
我浅笑回应。
他痴了面庞,竟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我左右瞧了瞧,一旁也没有别的人,如此他便是为我而来。我眨了眨眼,直视着他,约莫四十出头的模样,虽无胡须,但显苍老。
他愈走愈近,我也分明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痴痴呆呆,也似望着许久不见的故人一般,深情款款。
我皱眉,在他走到我面前的一刻,开口问:“我们认识吗?”
他在离我不足一寸之地站稳,双眸紧紧锁住我,不移开。
久久,终于叹声道:“你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
以他的年纪,若是二十年前,认识我娘亲也不是不无可能。我与娘亲,当真是有几分相似吧。那么,他又是谁?
“你是谁家的,为何会出现在皇宫里。”他缓缓问我。
“你应该先说你是谁,这样才礼貌吧?”我笑道。
他微微一愣,随即竟笑起来,笑容里略带沧桑无力,却很好看。“本王是平西王。”
“平西王?”我从未听过平西王的称号,但若是王爷,必定是皇族,必定是西琅胤的兄弟。他会是哪位公子?
“于众位兄弟中,本王排行老九。”他似看出我心中所想,便为我解答。
老九,我并不清楚,娘亲也未曾提起,就算提起过,但娘亲提过的人太多,我又不能尽数记得。可听他的语气,与娘亲相交必不浅。
他仔细看了我的面庞,收敛了笑容,淡淡道:“你是西烽的新王妃?舞倾城的兮姑娘?”
我点头。
我的名声他竟也这般清楚
“也好,也好。”他连声说了两句也好,双眸下垂,不再瞧着我。
“方才你说,我是谁,又不是谁?”我故意问起,却似天真烂漫。
他抬起眼眸,凄凄笑着:“一个将我送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女人!”
说罢,他一挥衣袖,决然转身,阔步离去。我听了他的话,竟再说不出半个字或是挽留,或是继续追问。
万劫不复。
有多少人在二十年前,万劫不复。
我叹了一口气,随后回到自个殿中。
又过了几日,正是我与西烽成婚之日,太妃为我凤冠霞帔,亲自将我送上婚辇,送至宫门口。
所谓凤冠霞帔,明黄,大红,琐碎的头饰,珠帘,以及腕上的一对红玉镯。
自此,我便要嫁入慕王府。
今后,我将陪同这个男人,坐上西景至高无上的位置。
婚辇行中,我将子期赠我的钗***鬓中,我这一生,已经注定无爱,我便要自己过的更好,且不会放过任何负了我的人。
婚辇出了宫,行至慕王府。
西烽亦穿了喜衣,出门迎我,同寻常百姓家一样,将我背进门。
趴在他背上时,我轻笑问:“我是否重?”
他浅笑答:“可是,要少吃些了。”
我便笑得欢快,在宫中时日,吃得好睡得好,怎会不发福?
正想着,浣儿和安姑姑也迎了出来,穿的也都是喜庆的模样,喜笑颜开的说了几句吉祥话,随着西烽一同将我迎进府中。
曾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如今我嫁的男子,不止有妻,另有妾侍,我嫁他,竟也不是为了情意。
人生在世,兜兜转转,又有几件事能遂人愿。我早先说过,我早非当日楚兮,既嫁了这男子,便是他的妻,他的妾,往后之事,与情爱无尤。
大婚当日承欢,红烛摇曳,梦里辗转,竟梦到当年模样,一时湿了枕,湿了被,哭醒时,望着同床而睡的他,竟越发的忍不住落泪。
从今往后,我
将同这个男人,一生同床共枕.
我在王府里也算得上过了几天的惬意日子,白日里浇浇花,赏赏花,品品茶,倒也没在。
正巧得了一味新茶,兴致勃勃的品着,这味茶是有人特意托人送来的。听西烽提起,当日我有意帮衬玉国公一事,已然被玉国公之子玉烨得知,他心存感激,自个喜欢种了茶,便将自己细心栽好的茶送了些过来,聊表心意。
他自然不好光明正大的跑到慕王府来,只能悄悄的向我表达谢意,我一俱应着。他虽然只是区区禁军守将,但如此,拉拢一个人,总比树敌要强的多吧。
就连西烽也说,此事极好。那玉烨心怀感恩,为人正直明理,必是可造之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