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凌沁馨在令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梦境中猛然醒来,她双手撑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嘴唇有些微微发白。
睡在她身旁的殷旋旋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作恶梦了吗?”
凌沁馨紧咬双唇,脸上的血色变得不太正常,点点头,她梦见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雾中,不论自己怎么前行,除了雾还是雾,散也散不开,忽而前方刺进了一道光芒,开天辟地,拨开了浓重的白雾,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人,但却只有背影,她依稀看到那是个男人,手里似乎拿着一副画,那个男人一直往前走,而她也一直跟在身后往前走,刹那间,山崩地裂,滚滚沙石向她侵袭而来,她无处可躲,而这时,她也被惊醒了——
殷旋旋轻轻拥住她,依旧抚了抚她的背:“没事的,梦境而已,忘了它,一切都是好好的……”
“旋旋,你说我会不会死掉,谁也不知道?”凌沁馨无法从铺天盖地的恐惧感抽出身来,她是真的怕了。
殷旋旋唇角一僵,又一脸的乐天派笑开来:“大清早的,说这么丧气的话干嘛?没什么好怕的,人嘛,总归是要死的,早晚而已咯。”
“但你才十八岁,多好的光景,别想什么死不死的,你的日子还长的很呢。”
听着殷旋旋乐观积极的话语,凌沁馨也有些释然,梦而已,忘了它。
看到凌沁馨终于不再那么恐惧,殷旋旋心情也好了大半,忽而脑海里闪过什么,她“呀”的尖叫一声,掀开被子跑下床/冲进洗手间——
“诶?旋旋,你干嘛啊?”凌沁馨不明所以然。
洗手间里不一会儿便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紧接着是殷旋旋焦急而又含糊不清的话:“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啊,可不能迟到了呢!”
凌沁馨这才明白过来,掀开被子穿起了衣服:“现在才七点啦,慢慢来,不会迟到的啦。”
刚说完,殷旋旋便迅速的从洗手间里出来了,正对上凌沁馨的笑脸:“早点去报道,说不定人家对我的印象就更好了!是吧?”
“是啊,是啊,最好住在公司里天天第一个报道!”凌沁馨娴熟的叠着被子,嗔怒着。
殷旋旋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在镜子前比划着:“住在公司里啊?这可不行,没了我,你怎么办哦?你怎么离得开我,哈哈。”
“沁馨,来,我穿这件这套衣服好不好?”
凌沁馨愣是看了半天,一下挑眉一下皱眉,最后冒出一句:“很干练啊,就穿这件吧!”
“好勒!我这就穿起来。”殷旋旋立刻换上了这件衣服,穿完后又在镜子前看了好久。
“来,转一圈给我看看。”凌沁馨拉着她的手绕了一圈,纯白无暇的衬衫包裹住殷旋旋较好的身材,是一条黑色短裙,露出洁白如玉的双腿,她还第一次看见旋旋穿的这么抚媚呢!
殷旋旋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旋旋,你好有女人味啊!”凌沁馨由衷的赞美,美,真的很美,齐耳的短发更是将她的模样凸显的有模有样,还真有了白领一族的模样。
殷旋旋娇羞一番:“真的么?真的么!”
“真的啦,真的啦!”凌沁馨扬起唇角,学着她的口吻,激动万分的回答着。
匆匆忙忙吃完了早饭,两人便出了门。
公交车站,凌沁馨挥着手,看着殷旋旋上了车,然后转身走向一个地方。
“凌小姐,恭喜你,胎儿发育一切正常,已经开始成形了,很健康。”
“真的吗?谢谢你。”
“但要注意,怀孕期间不可以吃感冒药什么的,那会导致胎儿畸形的,这些是有助于保护胎儿的营养药膳,要按时服用。”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
凌沁馨走出医院,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抬头看向天空,天气越来越冷了呢,连太阳都躲起来了,不过,宝宝,妈妈有了你,心里就会很温暖很温暖。
她掏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看来萧子墨并不担心自己呢,小小的酸涩感悄悄来临,匆匆离去。
冷风毫无预兆的吹动万物,透过空气,冻结它,不住往凌沁馨的脖子里钻去,略带些俏皮,风也需要一些温暖。
凌沁馨不禁瑟缩了子,戴上鹅黄色的绒帽,搓了搓手,把药膳揣在怀里,准备回家看看妈妈。
树叶凋零,枝头光秃秃的,天灰蒙蒙的,今年冬天似乎会很冷很冷呢。
“妈!我回来了。”凌沁馨刚进门便看见母亲坐在桌子边一脸怀旧的擦拭着相片,那是自己儿时的相片,相片中的自己幼稚万分,扎着两个麻花辫,翘的高高的,像是要翘到天上去,圆滚滚的脸,就像是个大馒头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捏两下。
凌含玉满是泪水,欣喜的抱住凌沁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妈,我好想你!”凌沁馨紧紧会抱住她,不停的往她怀里蹭,眼泪就这样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就像晶莹剔透的露珠,好比夜空里最亮的星星,自己有多久没这样在妈妈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了。
凌含玉模了模凌沁馨的黑发,吸吸鼻子,笑起来:“这么大人了,还说想不想的,害不害臊啊!”
“不害臊!妈,我想你,我爱死你了!”凌沁馨享受着妈妈温暖的怀抱,真希望永远都这样。
凌含玉拍拍她的小脸蛋,瞋视道:“都是当妈妈的人啦,也该收收那股野劲了。”
凌沁馨直起身子,模了模自己的月复部,满是笑意:“就是因为当妈妈了,才体会到您的辛苦了嘛。”
说起野劲,她倒还真是有些汗颜,自己小时候可不是属于林黛玉那种柔弱模样,要多难管有多难管。
记得七八岁的时候,自己和旋旋在沙堆里捏泥巴,一个胖乎乎的男孩一脚踩在她们好不容易捏起来的小房子上,气焰嚣张的很:“这块地是我爸爸的,你们不能在这里捏泥巴!”当时凌沁馨就气了,抓起一块泥巴就往那个男孩脸上扔去,双手叉腰,声音尚且还有些稚女敕:“你爸爸的怎么了!这是公共的!”那个男孩灰头土脸的转身哭着就跑:“我告诉我爸爸去!你欺负人!”凌沁馨拍了拍手中的泥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和殷旋旋相视一笑。
但最后可悲的是,第二天那个男孩就找上门来了,他爸爸倒还算讲理,就说了几句,也没怎么发脾气,但那对父子一走,凌含玉就把门关上,一把拉起凌沁馨,按在板凳上,月兑/下裤子就打她屁/股/:“你胆子大了啊,还敢用泥巴扔人家了?说,你有没有错!”凌沁馨疼的哇哇直哭,但还是拼命摇头:“我没错!是他不讲理!”凌含玉更是来气,加大力道的狠狠打着,最后凌沁馨昏了过去,醒来便看见妈妈心疼的在给自己上药,嘴里还叹息着:“真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固执……”
想想自己那时候的模样,凌沁馨忍不住轻笑,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个女霸王呢。
凌含玉模模沁馨的脸,拉着她的手晃了半天,眼眶又盈满了泪水,轻轻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我们家沁馨终于长大了,真的懂事了呢……”
这么快,真的这么快,已经十八岁了,却也已经当上了妈妈,女大十八变,褪去了儿时的撒娇味,变得愈发明事理,变得愈发惹人怜惜。
沁馨,你是否会离开妈妈的怀抱,寻找你自己的归宿呢?
无论如何,妈妈都在你身边,会一直陪伴着你,妈妈是真的很爱你,想把世界上所有的温暖都给予你,想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儿,沁馨,你怪妈妈没能让你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吗?其实你心里是怪妈妈的吧,妈妈能理解你,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像现在这样一直快乐下去。
整个早上,凌沁馨就挽着妈妈的手臂,黏在她身边,和妈妈一起看着相片,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积满了欢乐,承载着爱。
“你瞧,这是你刚满月的时候,傲慢的很呢,亲戚们叫唤你,你连眼都不肯睁开,他们都说你是个淘气宝!”
“真的吗?哈哈,原来我小时候这么牛叉啊!”
“喏,这是学校组织春游,全年级都去,拍照的时候,你愣是跑到了比你高两个年级的旋旋那班里,拉着旋旋松也松不开,笑的真傻!”
“哇?原来我当时干过那档子事?妈,你说我是不是特胆大?”
“你岂止是胆大啊,看,这张是你九岁时,爬上桑果树摘桑果的样子,活跃的很,就像个刚从动物园里放出来的猴子!”
“猴子?那我也是金丝猴!妈,你看这张,我怎么在哭啊?”
“这张啊,是你学会弹钢琴那会儿,亲戚们都来看你弹,你起初弹了一首曲子,好听的很,亲戚们都鼓掌让你再弹一首,你倒是不乐意了,哭着转过来看着我说,我又没有弹错,为什么要再弹一次……”
凌沁馨再也忍不住拍桌子大笑起来:“哈哈,我怎么觉得我那时候那么可爱啊!”
“是啊,是啊,你小时候干过的每件事情都可爱的很……”
儿时的记忆仿若滚滚潮水猛然侵袭,包裹住凌沁馨的身躯,渗进她的心里,不留余地,不留空隙,多想回到从前,只是回不去,如今自己已长大,微笑面对生活!
时间在甜蜜的空气中点滴流逝,午饭时间悄然来临,凌含玉起身走进厨房,凌沁馨闷着脑袋,傻笑着继续看相片。
“哇!好香啊!让我猜猜看,是红豆饼,妈妈,对不对!是红豆饼!”凌沁馨动动鼻子,捂上眼睛得意的说着。
凌含玉穿着深红色的围裙,端着一个碟子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沁馨孩子气的模样,扑哧一笑:“你鼻子还是这么灵啊!”
看到香喷喷的红豆饼出现在桌上时,凌沁馨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就往嘴里塞,满足的嚼着:“嗯……妈妈做的红豆饼还是这么好吃啊!”
“刚出炉的,烫着呢,小心点吃。”凌含玉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
“就是热乎乎的才好吃呢,凉了就变味了!”说罢,凌沁馨又拿起一个下肚,怎么也吃不腻,怎样也吃不饱。
极度享受而又欢乐的吃完午饭后,凌沁馨准备回别墅整理下东西,一天没回别墅了,总不能食了萧子墨的言。
“沁馨,路上小心点,肚子里可还有孩子呢。”
“有空多回来看看妈,妈都在家呢。”
“有什么事就打家里电话,别受委屈了都不跟妈说。”
“让旋旋多照顾着你点,在那里,该低头就低头,但该抬头就不可以示弱,知道吗?”
妈妈的话语将内心的关心表露无遗,凌沁馨每一句都听的认真仔细,点点头,不舍的离开了。
凌沁馨怀揣药膳,打了辆车,到了别墅,走到别墅门口,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开门的密码,按了按门铃,没人开门,看来萧子墨还没回来过呢,应该从昨晚走掉就没回来过吧。
旋旋现在一定在上班,而自己又才从家里出来,总不能再回去吧,前思后想,只能在门口等萧子墨回来了。
凌沁馨在门口来回踱步,走了好久,走累了,就站在原地,站累了,干脆坐在石阶上,石阶是冰冷冰冷的。
天空忽而飘起了雪花,奇异美丽的雪花缓缓落下,凌沁馨伸出手去接,手心立刻感到凉凉的,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吗?虽然是那么那么的小,但却晶莹剔透的很。
雪开始越下越大,凌沁馨没了赏雪的心思,因为周围越来越冷,她搓了搓双手站在石阶的最高一级上,那里不会碰到雪,但却无法阻挡冰冷感。
渐渐的,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蹲来靠在门口,蜷缩着不停发抖,已经没了移动的力气,萧子墨……你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