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的话一出,整个正厅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奴才,奴才……
年如云脑袋轰的一声懵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手上的帕子攥得死紧,咬了咬下唇,垂下的美眸还闪过一丝怨怼。
一直以来,她都自认为自己是贵女,大家闺秀,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她是奴才。
“难道弘时说的不对吗?这个漂亮姐姐不是奴才吗?”弘时噘着小嘴,瞪大了乌黑的眼珠子很天真的瞅着武静雅和四阿哥。
弘昐差点没笑出声,这四弟太可爱了。
武静雅瞪了弘时一眼,嗔道:“弘时不要乱说,年家虽说是爷门下,但早已月兑离了奴籍。”说完,她转向年如云和年羹尧,微带歉意的开口:“弘时只是小孩子心性,口无遮挡,你们不要当真!”
一句话将弘时的话归结于小孩子之言,让他们有怒也发不出来。
四阿哥也绷着俊脸,冷声斥责了一番弘时:“静雅说的对,弘时,待会回去罚抄《礼经》五十遍。”
年羹尧挤着有些僵硬的笑容回道:“王爷,四阿哥说的也没错,年家虽然月兑离了奴籍,但还是皇家的奴才。”
他可不是傻的,四爷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们年家虽然得到了当今皇上的重视,但他们还是皇家的奴才。
他对几位阿哥之间的暗流,以及皇上的态度有所了解,之前他太心急站队了,有了背主的名声,现在正努力全力扭转四爷对他们年家的印象。
当然不能得罪眼前这位四阿哥了。
原本以为以妹妹绝色风华的容貌以及对佛学的了解,会令四爷另眼相看,从中活动一番,让妹妹嫁入雍亲王府当侧福晋。
如今看来似乎有点悬。
四爷的态度让他心里忐忑不已。
“大哥说的对,都是奴婢的错,请王爷不要怪罪四阿哥!”年如云攥紧小手,尽管心里愤恨到要死,却还要咬牙表现自己的大度。
笑盈盈的为弘时说话,争取给四阿哥留下一个好印象。
“阿玛,额娘,你们看,他们都原谅儿子了,抄书的事就算了,好不好?”弘时听到抄《礼经》五十遍也傻了眼,又听到他们言不由衷的求情,眼珠一转,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
“不行,该罚还是得罚!况且你也太过口无遮挡了,就当做是一个教训!”武静雅不想让四阿哥难做,绷着一张俏脸拒绝。
“静雅说的对,看来爷之前对你太过放任了!”四阿哥也冷下脸,心里赞同是一回事,面子上还是得给年羹尧和年遐龄的。
弘时听了,小脸垮了下来。
哼,都是这个年如云的错。
打算再加把火,反正他就是看这个柔柔弱弱的年如云不顺眼。
“阿玛,额娘,你们看,我可没说错,这位漂亮姐姐就是咱家的奴才,我很喜欢这位漂亮姐姐,阿玛,不如将这位漂亮姐姐送给儿子,摆在身边看着可舒服了……”说完,他走到年如云面前,笑嘻嘻道:“漂亮姐姐,你说好不好?嗯,你也不要担心嫁不出去,过几年的话,我还会帮你找个有能力的小厮……”
这话说出来,不但年羹尧面色大变,就连年如云粉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做他的奴才服侍他?还给她配个小厮?
年如云涨红了脸,心里恼怒到不行,她本是高傲之人,而且又是贵不可言的命数,还是个在旗参加选秀的秀女,怎么能配个小厮,她可是要嫁入皇家当主子的。
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她即使心里在怎么恼怒愤恨,表面上也不敢造次,只是委屈又哀怨的瞅着四阿哥,看得武静雅心里一阵腻歪。
弘时见了年如云如此作态,心里更是冷哼一声,又是一个不要脸想要贴上阿玛的女人,他可是听额娘说过当初琪琪格倒贴阿玛的事,现在又来一个,真让人厌烦。
弘昐也皱起了眉头,这年如云怎么一点女人的矜持都没有?真是没脸没皮的。
“胡闹,年小姐是要参加选秀的人,岂能做你的奴才!”武静雅见四阿哥一脸的面无表情,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态度,只好佯怒的呵斥着弘时。
转头对又对年如云表示了一番歉意。
年如云只好咬牙咽下自己的不满,笑着表示自己不介意弘时的小孩子之言。
心里却恨死了弘时,打算自己嫁入雍亲王府后,再找他算账。
“哦,原来不是来做奴才啊,难道这位漂亮姐姐是想做弘时的新额娘?怪不得弘时看她的眼珠子一直黏在阿玛身上,二哥,你说是不是?”弘时一脸的恍然大悟。
弘昐憋着笑,一本正经的教训他:“年小姐才不会那么没有廉耻,你不要乱说话,免得毁了人家年小姐的闺誉……”
武静雅无语了,还有完没完啊,没看见四阿哥的脸都黑了吗?
年如云的脸顿时黑了,又羞又气的瞪了弘时一眼,自己的小心思被弘时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还当着周围这些奴才的面,她这个未出阁,即将参加选秀的女子脸面往哪儿搁?
最后弘昐那一席话,将她的后路堵死了,让她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憋屈极了,紧紧的绞着手帕,心里记恨上了弘时。
不过她面上却不显,瞪着美眸,目中含泪,轻咬着贝齿,一双手按在心口,身形摇摇欲坠,似乎委屈至极,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
这副模样,最容易引起男人的怜惜,可惜她面前的人是四阿哥。
年羹尧本是张狂之人,加上一直顺风顺水,性子有些狂傲,如今见自己的宝贝妹妹被四爷的两个阿哥如此埋汰,早已怒火攻心,还未等他出声。
四阿哥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了,他突然重重的磕了下瓷杯,冷冷的瞪了弘时一眼,微怒道:“够了,弘昐,将弘时带下去,禁足一个月!”
“阿玛不要啊,弘时知错了!”弘时大声哀嚎。
弘昐忍着笑将弘时带了出去。
武静雅也觉得弘时有些太过了,看样子,四阿哥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她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看年如云的样子,恐怕会进退两难了?
见四爷已经当着他的面给了他一个交代,年羹尧也不好再出言,不过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不过他想起今天来拜年的目的,只好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四爷,奴才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四爷……”说着他看了下周围的奴才。
四阿哥眯起双眸,让周围的奴才退下,又看着武静雅道,“静雅,你先带年氏出去走走,爷和亮工有话要说。”
武静雅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就带着脸色不怎么好的年如云出去了。
外头十分寒冷,武静雅让人在凉亭里的放了些炉火,就和年如云坐在那儿,炉火烧得正旺,秋兰和钱嬷嬷几个奴才端来热茶和糕点。
“年小姐,这些糕点味道不错,你尝尝!”武静雅自己抿了口热茶,笑着招呼年如云。
“多谢侧福晋!……”年如云吃了一块莲藕糕,赞叹了一声,同时暗地里仔细的观察了武静雅一番。
发现自己除了美貌比这位得宠的侧福晋略胜一筹,其他的气质风韵却怎么也不上,自信心大为受打击。
怪不得四爷连眼神都没有施舍一个给她。
心思一转,年如云想试探一下武静雅的才学,便和武静雅聊起了诗词歌赋,武静雅岂会不懂她的心思,也乐意自爆其短。
见她才情普通,又聊了些佛学的问题,武静雅对佛学一窍不通,年如云暗自欢喜,想到自己如果如愿嫁入王府,得宠的机会很大。
可能年纪还小,也可能是武静雅的精神力太强,将她眼中的那抹雀跃和欣喜都捕捉到了。
不知不觉,两人在试探和被试探中聊了许多话题。
很快,年羹尧出来了,脸色十分平静,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和武静雅打招呼后带着年如云离开。
出了雍亲王府,年氏兄妹上了马车。
年如云就迫不及待的问年羹尧试探的结果。
“大哥,四爷怎么说?他答应了吗?”
年羹尧蹙眉,脸色有些不好,“没有,四爷一点表示都没有!”
他把最大的赌注押上,四爷没答应也没拒绝,可是他心里却有个荒谬的念头,四爷似乎不怎么在意他们年家和妹妹的命数。
“怎么会?大哥,你难道没将我的命数和四爷说吗?”年如云差点没大叫出声,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一脸的不信,她不信四爷得知她的贵不可言的命数之后会无动于衷。
“说了!”年羹尧有些不忍的看着妹妹大受打击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大哥,你会不会是弄错了?还是你在开玩笑?”年如云脸色发白黯淡,红唇颤抖着,美眸中隐隐有泪珠闪动。
自从两个月前在寺庙里见过四阿哥后,她就已经对他芳心暗许,心心念念的想嫁给四阿哥做侧福晋,现在却得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四爷没答应,却也没拒绝,你还有机会!”年羹尧不忍妹妹失望,只好又说了一句。
年如云精神一振,黯淡的双眸蓦地一亮,“既然四爷没拒绝,那岂不知说明我还有机会?”
年羹尧别开眼,不忍打碎自己妹妹的美梦。
他心里早就清楚,四爷怕是无意拉拢他们年家了。
过完年,年家依然频频派人上门,有时年如云也会过来,不过四阿哥一直避而不见。
虽说年羹尧是他的门人,可是年家如此高调的做法,却令他十分不喜。
年家的这一举动落在有心人眼中,想到年家的女儿就要参加选秀了,心里了然,不过四阿哥的对头却在利用这一事弹劾四阿哥。
说四阿哥结党营私,还被康熙召入宫里问询了一番。
年家频频骚扰,武静雅烦不胜烦,干脆将此事丢给喜塔腊氏,喜塔腊氏早已知晓这个年氏,不过她现在无宠,有心想让这个年氏嫁入王府给武静雅添堵。
随着康熙五十一年的到来,选秀将要临近之际,年家上门的次数更多了,不过现在每次来的都是年如云。
自从将年如云丢给喜塔腊氏后,年如云就甚少找武静雅了。
每次都是去了喜塔腊氏的院子,一呆就是一下午,不知在做什么。
雅苑
武静雅斜倚在榻上惬意的吃着点心和水果,宝儿就在榻上坐着,全身裹得圆圆的,十分可爱,秋兰坐在一旁,捧着武静雅早些年写的小故事小声的读给宝儿听,宝儿也很乖,还未满一岁的孩子,似乎听得懂似的,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
四阿哥也在一旁吃着糕点,嘴角微翘的看着这一幕。
“这些日子,年小姐天天往咱们府里跑,也不是个事儿,对她的闺誉不好,不过她似乎和喜塔腊姐姐关系很好,开始以姐妹称呼了,爷,您是不是打算纳了年小姐?”
武静雅简单的叙述着,面容十分平静。
四阿哥抬头盯着她平静的面容半晌,眼底闪过一丝愠怒,抿了抿薄唇,心里有些烦躁和悲凉,她还是不信任他。
“你放心,她永远不会进雍王府!”他冷冷的说了一声。
“什么”武静雅震惊了。
四阿哥眯起双眸,瞪着他,语气十分危险:“难道你希望爷纳了她?”如果她敢说一个‘是’,他保不住会失手掐死她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怎么会?婢妾巴不得爷远离她!”武静雅也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危险,干笑的说道。
“哼,那就好!”四阿哥冷哼一声。
“可是,快要选秀了,年小姐经常上门也不好,爷是不是出面说一声?”
“爷有分寸!”
其实他心里也厌烦了年家的纠缠,之前避开年如云,是因为他敬重年遐龄这个人,不想给她难堪,只不过现在看来事情该解决了。
皇阿玛虽然相信了他的解释,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旁听故事的弘昼版宝儿显然也听到了两人的这一番话,心里又起了波澜,看来上辈子风光无限的年贵妃是入不了亲王府了,就像他前世的额娘一样。
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第二天,四阿哥见过年遐龄和年夫人后,接下来的好几天,年家和年如云再也没有上门了。
康熙也从眼线那得知了内情,对四阿哥更为放心了。
宫里的德妃得知年家的举动后,脸色阴晴不定,眼底一抹阴狠一闪而逝,本来她想将这个年氏指给十四的,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年家早就选定了老四,既然不可能,她也不会便宜了老四。
年家选择老四,难道老四就是那个人?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
可是了然大师的卜卦不会有错,年家选择老四,看来老四真的有可能是那个人……
不行,绝不能让老四挡了十四的路。
贵不可言?
德妃招来心月复,耳语了几句后,抚模着自己的精致的甲套,冷冷一笑。
两天后,一则流言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年如云出名了。
大家都知晓了然大师给年家小姐卜过卦,年家小姐命里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