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内连伤两人,虽然这里边也有他们自己轻敌失察的原因,但再如何轻敌,之前连看都没看清楚杨康是如何伤人的,这便表示,杨康必定是有真功夫在身的。因而樵夫也已加了小心,他那铁扁担看似随意的握着,实则恰好挡住了周身要害。便是其他未挡住的地方,也皆在扁担的保护范围之内。
却见杨康手上一动,樵夫未听弦响,已见箭至,且竟是三箭齐发,分取樵夫上中下三路。这射出来的箭能不在一条直线上,但是樵夫的铁扁担却拐不了弯。樵夫扁担一歪,脚下一错,“当!”的一声,却是两支箭同时射中了扁担,第三支箭擦着樵夫的大腿而过。
未等樵夫重新站踏实,又是三箭,这次却又换了个花样,乃是三箭接连射出,但却是后箭跟着前箭,三箭却是后发而先至!樵夫连退两步,扁担左支右挡,看似狼狈,但“当!当!当!”三声响,箭却已经是都接下了。
樵夫的手被接连五支箭震得发麻,暗赞了一声好力道,同时却也略略放下了心来。若只是这般的散射箭、连珠箭,虽是少见的好箭术,但只要如方才那般小心,倒也并非难以应对。正想着,那边箭矢又至。这次却是四连珠了。
樵夫挡过第一支箭,再挡第二……青天白日,却是出了诡异之事,那箭眼看着便要射在铁扁担上,一如之前的无功而返,但却陡然转了个弯!
“咦?”樵夫一惊,手上便是一缓,那转了弯的箭已然扎进了他肩头,樵夫一痛,身体便顿了一顿,又是两箭齐到,将樵夫的两只脚掌钉在了地上。樵夫当即跌坐在地上,却立刻咬着牙去看肩头的箭。只看了两眼,疼的冒冷汗的樵夫却笑了起来。
原来那箭的尾羽并非不对称的,这样射出去的箭自然会偏转,若是普通弓箭手自然不会用这样的箭。可杨康有意为之,这拐弯的箭,却反而成了奇兵。
杨康将手里剩余的箭矢放回了箭壶,把弓朝侍卫首领怀里一塞:“傻看着干什么?”杨康也无奈,那江湖人士方才袖手一旁看热闹,那是他们生性使然。可这府里的侍卫竟然也看呆了,箭也不射了,倒在地上的刺客都不知道去捉,实在是……
杨康想他在都统府的那五百近卫了,可惜回京的时候,只能带十个侍卫回来。现在在府里的有只有乞奴和怀恩,其他人都被他放出去探亲了——他们自己的,或者是战友的——不过,那两人应该也已经听到动静了,怎么都没过来?
杨康心里疑惑着,那边动静复又大了起来,原来是灵智上人正在与那瞎子过招。想来是他们自觉自己一众武林高手,折腾半天连根人毛都未曾拿下,杨康这年纪轻轻的王府世子一来,便干脆利落拿下三人,若是这最后的瞎子还拿他不住,那他们这些吃香喝辣的客卿,也实在是太过没脸了。
“康儿,快让他们在停手,这是个误会。”丘处机急急忙忙抓住了杨康的胳膊。
“师父,此处若是全真教的庙宇,那我自当是听您的。但此处乃是赵王府,无论是不是误会,这群人既然不请自来,翻墙闯院如同盗匪,那便不是误会。不过既然师父认识,我也就违抗一次父命,暂且留下他们性命。其他的,还请师父与我父王商量。”
杨康说的也是实话,这年月可没防卫过当一说,如这六位一般气势汹汹闯进门来——何况他们也不是走错了地方,而是劫狱来的——莫说是王侯之家,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将他们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即便没有完颜洪烈那立毙的命令,杨康留他们性命,也绝对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番话已说得丘处机面色难看,杨康却不见好就收:“师父,前日我与母亲前去天长观,见我全真门下果真是人丁兴旺,今日事多,竟还忘了向师父道声恭喜。”
这摆明了就是拿全真教上下的性命要挟了,不过杨康也是无奈了。他也怕丘处机一时气愤,大庭广众之下就把他的身份嚷嚷出来。反正他们原本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让他放弃身份是绝不可能,不如干脆撕破了脸。
他丘处机虽说无家无口,但偌大一个门派,徒子徒孙没有上万,也已成千,这把他们家逼急了,特别是把他爹逼得一无所有了,以他爹的脾气,灭门的事不是干不出来。真说这是丘处机鲁莽,可他竟然能把杨康的身世一瞒就瞒了十几年,现在这又是拿门人弟子的性命开玩笑。他虽不是全真教掌教①,但也是全真一脉领袖人物之一,这番作为,实在是与他的年纪、身份不符。
又或者……杨康脚下一顿,莫非丘处机这番作为,不是为了让他杨康认祖归宗,而是要整垮赵王府?原本这些道家、佛家的高手们,就没有一个是纯粹的武林人士的,不过,若真是如此,那么事情倒是容易理解了,可是也更复杂了。他们家的仇敌,从南到北,从关内到关外,从朝廷到江湖,可是数不清有多少。
杨康摇摇头,不准备再想这件事了,让他在战场上玩命,他还能玩一玩,至于政争……太艺术了,他玩不转。于是杨康下了决心,这事等事情平息了交给他爹去办,他还是老老实实练武,等着去玩命。
就是杨康与丘处机谈话,外加自己胡思乱想的功夫,灵智上人与那瞎子的拼斗变故又生。既是变故,自然不是灵智上人擒下了瞎子,而是灵智上人反吃了瞎子的亏,中了一枚铁蒺藜!且不只是他,便是围观的其他人也被瞎子抛出的铁蒺藜弄得手忙脚乱,险些让瞎子月兑困而出。
幸而那侍卫首领方才见了杨康箭术,又吃了他一训,如今有意表现。压着三怪,依旧让属下着意戒备。瞎子一跑,便是一通乱箭,将他重新逼了回来。
而杨康一抬头,正看见欧阳克白衣翩翩的和瞎子交上了手——这么看来,他的武功和轻功都还是不错的。
杨康刚准备看一会热闹,就听有人喊:“都统!”京里边这么称呼他的也就只有他那十个护卫了,果然回头便见乞奴跑进院来,“都统!王爷让刺客挟持了!”
“?!”这算是典型的后院着火了?
此时自然没有看戏的余暇,杨康一把抽出佩刀,三两步便走到了那矮胖子身边,朝打斗中的两人喊着:“那瞎子!再不住手,我一片一片削了你兄弟!”刀锋一转,已然自矮胖子肩头削了一片肉下来。那胖子倒也英气,咬死了牙,哼也不哼一声。杨康却一甩长刀,那片肉朝着兀自不停的两人飞了过去。
欧阳克看得清楚,立刻一咧嘴,因嫌弃这东西腌臜,拼着被铁拐砸了一下肩头,也硬生生躲开了。瞎子看不清,只听见有东西飞来,速度不快。若是行伍里的人,自然是习惯躲开,但江湖人却讲究的是借助对方暗器。
结果这瞎子一抓,抓了满手的湿粘:“这是什么玩意?!”
“你兄弟的肉!在不束手就擒,我便把第二片也送给你了!”
“呸!大哥不要理会这这小金狗!我正等着他多来几下,把爷爷伺候得更……唔!”一边护卫怎容得他咒骂自家世子,一脚踢在了矮胖子大张的嘴上,矮胖子闷哼一声,吐出了几颗牙齿,且嘴唇舌头全都肿了起来,说话是说不清楚了。
“三哥!”那女子和樵夫挣扎了起来,但他两人也是重伤在身,且又被捆扎得结实,又哪里挣得月兑?
“老三?好畜生!你若敢再……”“啪!”第二片肉飞了过去。
“唉!”瞎子长叹一声,扔了拐杖。
“别只是捆,记着卸了他的膀子。”杨康对那护卫首领道,又命众人抬上这几个伤员,一路朝包惜弱的小院而去。
还没到小院,远远便看见包惜弱别两个侍女搀扶着,坐在一处凉亭里。包惜弱见杨康来了,立刻呜呜哭着跑了过来:“康儿,他……”
“娘,您找个地方且去休息,这事我来应对。”杨康拍了拍包惜弱抓着他的手,但是半晌,包惜弱却仍旧是不放手,“娘?”
“你……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包惜弱如今六神无主,本不想放开杨康的,但是见杨康去意已决,只得说了这句话,放开了手。
在朝里走,就在那小院的门口,只见一个落魄文人打扮的男子,用一把破扇子抵着完颜洪烈的颈项。这落魄文人原本还是谈笑风生的,但一见杨康身后或抬或押,且其中之三还是鲜血淋漓的四怪,脸色顿时变了。
杨康见他瞧着完颜洪烈的眼神不对,于是抢先开了口:“这位刺客,你是想带着你家的兄弟姐妹安安全全的离开我赵王府,离开金国,并能与家人一家团圆呢?还是你们既不要自己的命了,也不要其他骨肉亲人的命了。”
“二哥!有这金国王爷给我们陪葬!值了!”杨康话音刚落,那女子却忽然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