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郭靖?”杨康想着还是要套套郭靖的话,好弄清楚,现在事情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了,特别是他娘是不是知道杨铁心还活着,“我倒是想起你了,那日在街上,便和我打了起来,如今,你这几位师父,也是为你而来。但我到现在却依旧是满头雾水,我与郭兄到底有何恩怨,以至于……”
“我和你没恩怨。”郭靖道,眼睛双眼盯着拉车的马儿,却是看也不看杨康,“那天确实是我不对,毕竟,算起来你还救了我。只不过,你是金人。”
“这中都的街市上,满大街都是金人,郭兄既然仇视金人,何苦来此?也不对,郭兄当日是听了我的姓名……”杨康恍然,继而大怒,即使双臂人不能动,做依旧作势抬脚踹他,“原来如此,你们是蒙古人!”
“不是,我是汉人!”
“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这么糊涂?”问话的是朱聪,一边问,他一边将杨康按住。其实他也奇怪,原本一切都是好好地,总算十八年到了,要去赴嘉兴醉仙的比武之约了。但路上原本为了少生枝节,让郭靖先行,结果……今天早晨入京的时候,他们六怪还是都好好的呢,这第二天还没到,六个里就剩他一个能站着了。
“在下完颜康。”八成六怪只是探听到郭靖被送到赵王府了,也就来救人了,根本没细细打探过他赵王府的虚实?
“欸?”听了杨康姓名,黑灯瞎火的也能看清主朱聪上的惊讶,“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有几分本事的纨绔而已,没想到,原来你是个本事挺大的纨绔啊。”
“……”
“完颜康,你知道有多少蒙古人骂你吗?”朱聪哈哈大笑着拍着杨康的肩膀,他们六怪对于蒙古人,并非像郭靖对蒙古人那么亲热。于他们来讲,金人是仇敌,蒙古人是蛮子,两边都不算是好东西,无论是谁把谁宰了,都是好事。
“想来是不少。”杨康也笑,这应该是他今天这一整天,听到的最好的一句夸奖了。
“二师父!”郭靖皱眉,想来是不明白他师父为什么语气里含着赞赏。
在蒙古,哲别也是他的师父,拖雷是他的安达,华筝是他的青梅竹马,成吉思汗铁木真对他来说则是敬仰与崇拜的对象,还有更多的蒙古人,是他童年的玩伴,长大后的好友。
而金人呢,他娘和师父们对他讲了金人如何屠戮汉人,周围的其他人则对他讲了金人如何欺压蒙古人。而“完颜康”在两年前,让蒙古人的兵马无功而返,又差点害了哲别的性命,这两年来,他更是害了无数蒙古百姓。可想而知,他对杨康是如何的生恶痛绝了。
其实说起来,郭靖和杨康的不同的,就是李萍没给郭靖找一个蒙古人的爹,且郭靖幼时便确定了自己的汉人身份,否则……
话到此时,杨康既然知道郭靖还未知晓他的身世,那他也就放下了杀心。甚至说不得,还得救他们一命。
正想着,周围开始乱了起来。只见已经越来越乱,举着火把或骑马或徒步的差役兵丁来来去去,更有不少干脆把他们这车队围了起来。朱聪也收起他总挂在脸上的吊儿郎当,一脸肃然的直直坐着,且一只手始终搭在杨康肩膀上。
也不知完颜洪烈想了如何的借口,围过来的人马虽然是越来越多,但却没人来过问他们这辆马车。一路到了南门,队伍暂时停下了。从他们这里,只能看见前边一团混乱,人声乱、火把乱、车马乱,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聪搭在杨康肩膀上的手也越发的用力,直捏的杨康忍不住挑了两下眉头。总算,前面的城门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牙酸声响,渐渐打开,杨康分明听见朱聪长出了一口气。
待城门完全打开,车队继续前行,他们车辆马车出了城门没多久,杨康便见完颜洪烈在参仙老怪及灵智上人的护卫下,骑马到他们车边来了:“这位侠士,如今既然已经出了城门,可放犬子离开了?”
朱聪笑答:“这位王爷,你看我与令郎相处时日虽短,但却是一见如故。如今我要远走,这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了,所以,忍不住让令郎再送我们一送。”
“你……”
“别急!别急!我知道您年纪大了,不愿儿孙远离,但我也不会让完颜公子送得太远的,最多二百里,我立刻让他回来。”
二百里多远?若是论说书人说的千里马夜行一千,日行八百来看,这也不算太远。然而,如今骑兵玩得最好的蒙古骑兵,疾行一日夜撑死了也就一百八十多里,这可是轻骑兵。而金国的骑兵一个白天,大概也就是六十多里。
至于他们这辆马车,虽然马是好马,车也坚固,但要走两百里,快也要三天,慢的话说不准就要十天半个月了。况且,这一车的人,对杨康都是心存敌意的,谁知道待他们逃出升天,会不会真的依约放人?
完颜洪烈自然不肯让他们带杨康走,但朱聪却也担忧放了人,完颜洪烈立刻翻脸。他也知道马车跑不快,还有一个能将四怪生擒活捉的高手不知是谁,到时候即便他自己能逃得性命,其他人却性命堪忧了。
两边都各有忧虑,也各有打算,谁都不可能让步,谁也都说不服了谁。
这个时候的朱聪是侧着头和完颜洪烈你来我往的争执的,蓦地,他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这完全便是朱聪这个老江湖对危险的预感而已——但即便有预感也已经晚了,还没等他回过头来,已然有另外一只手捏住了他掐住杨康肩膀那只手的手腕,瞬间捏断了他的手骨!
朱聪疼的一激灵,耳边听见郭靖饱含愤怒的一声:“你——!!”他就被一个人从背后按着肩膀自车上滚下来了。一番挣扎,等朱聪看清周围形势的时候,明晃晃的长刀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
“康儿!”完颜洪烈跳下马来,抱住杨康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爹,让您担心了。”杨康也笑,向着完颜洪烈拱手行礼。
另一边,参仙老怪与灵智上人已一同扑向了郭靖,没有三招两式,已然将他同按在了地上。
“你的手……”朱聪这才意识到,捏断他手骨,且推他下车的都是杨康。难道是止住他穴位的时间到了?不对,他一直注意着时辰,如今绝对还未到解穴的时间!
“朱前辈既能点穴,在下便不能解穴了吗?”
“哈哈哈!终日打雁,我今日可真是被雁啄瞎了眼!”朱聪倒也是并不畏惧,躺在地上,握着断裂的手腕,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朱聪表面上虽然一直小心防着杨康逃跑,但他心里对杨康便如出城前说的那般——本事挺大的纨绔——虽承认他有些小聪明,但却自认为杨康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况且杨康虽然偶尔口头上占些便宜,但却老老实实,因此他点穴的手法也并不重。他却又哪里想到杨康年纪轻轻,内功修为竟也颇为不俗……
完颜洪烈见朱聪如今也是如此狂悖,方才有些欣喜的面上,此时已是怒气狰狞,一抬手便要命侍卫将朱聪斩成肉泥。谁知杨康却拽了他一下,且以眼神示意他到一边说话:“爹,人……我们是不是带回去?”
“带回去?”完颜洪烈哼了一声,语气不善,不过倒并非因为杨康,而是因为六怪,因为今天晚上这大乱的王府,“这些人,早杀了早完事,留下来说不定又要招惹什么事端!我可不想今天把他们带回去,明天又有什么十二妖之类跑来王府撒野。康儿,你出去一趟,怎么反而心软了?”
“爹,爹,等等。”杨康赶紧抓住完颜洪烈手臂,但是这位赵王殿下看来今天是气急了,拍开杨康手臂便要高喊下令,“哎哟!哎哟!嘶……”杨康大急,匆忙之下,也捂着肩膀大叫,遮住了完颜洪烈的命令。
“康儿!康儿!怎么了?”
“没事,我的肩膀被那朱聪捏得大概有些青了,您刚才不小心碰到而已。”
“他们把你害成这样,你还不让我将他们都杀了?”
“爹,您听我解释。”见完颜洪烈虽然依旧愤怒,但总算能听他说话了,杨康立马又将他拉回了一边,“之前在府里的时候,我那道士师父说,这几个人,便是收养了另外一个遗孤的长辈。若是如此,那么那位青年,竟然还是我的结义兄长。”
“你……要去寻你的结义兄长?”完颜洪烈眉头一紧,询问的嗓音略有些嘶哑。杨康便知道他这位爹误会了,立刻摇头道:“爹,与他有关的人是杨铁心的儿子,但我与杨铁心并无关联,我何必要去寻什么兄长。只是我担心,要是把他们全都杀了,会惹得我那道士师父不快。”
“……”完颜洪烈咬牙道,“那便如此放了他们?”
“爹,江湖人最讲究的是什么?不是名声,也不是义气,而是武功。那中箭的三人,伤势如何,您该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手即便不是废了,但也绝对大不如前。被我捏断腕骨的这位,原本号称妙手书生,但至少他的左手,这辈子都别想再妙了。”
沉思片刻,总算完颜洪烈的面色总算是好看了些:“那便留他们狗命在!不过牢里那对父女又是谁?和这些人也有关系?”
完颜洪烈终究是问到这两人了,那么,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