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才定了辞馆的时间,给孩子们教课的时间也在倒数。终于到了教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按照规矩,聘请西席的主人家夫妇会在站在后面听先生的最后一节课,以示对先生的尊敬。大体都是先生讲完课了,就是正式辞馆,这时候主人家会上前表示感谢,对先生的授课进行各种夸赞。
表示自己听了先生的课也是受益匪浅,孩子们也舍不得这么好的先生离开,但是出入种种原因,咱们的雇约只能到此,祝您前程似锦。最后的时候双双在友好祥和的气氛中结束这一次为期几年的东家与西席先生的关系,将来要是有人功成名就了,咱也是故人。
薛明远也是按照规矩,带着若水站在房的后面,听了朱秀才的最后一堂课。朱秀才这节课论证了尊师重道、刻苦读以及考科举的重要性。这个题目非常好,用来作一个先生的辞馆最后一节课是非常合适的。薛明远的若水面带微笑带的听着。
朱秀才拿着一本站在两个孩子面前,慷慨激昂的说着:“我朝用科举制度让寒士有机会进入政权,世族门阀把持朝政的局面。故人有诗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这就是我们学子目标,登入朝堂
为国出力,为君献计献策。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时。从今往后你们真正的步入了学堂,更要同功读,不可偷懒。才不枉为师教导你们一会。”朱秀才站在前面谆谆教导。孩子们在下面认真地点头。若水和薛明远也很满意,不管做什么事情不偷懒用功都是对的。
朱秀才说完这些话,若水以为是结束了,正要开始感谢。只见朱秀才话锋一转,突然说起了行商的问题,“自古以来就有人说铜乳之臭,不屑一顾。可见行商之事并不为人所推崇。迫于生计或许可暂且行事,却不是正途。至于读科举才是世间正途,万网切记。”
若水皱着眉头看着朱秀才,自己还疑惑过,朱秀才教两个孩子也算是用心,这就说明做事倒也认真没有眼高手低,而且讲解也清楚明白,才华不错,那么为何不得先生青睐,弄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呢?那样就不用如此为钱财犯愁了,还耽误了一段时间。这就是原因,眼镜没长对!
你以为为官只要学识好就万事具备了么,大错特错。俗语说得好不打笨的、不打懒的、就打那不长眼的。朱秀才就是那典型的不长眼的!就这样进了京,哪怕是最后当了官,估计没几天就得叫人弄下来或者弄到一个没人愿意去的地方。才气那种东西有时候最不值钱,才高八斗又怎么样,才高九斗的皇上也见过。
就像你这样的,行商的主人家还在后面站着呢,你就开始大肆批判行商这不好那不好,纯粹给人添堵呢么不是。若水偷偷看了一眼薛明远,薛明远倒是面色如常。从小时候还是行商,这样的话语估计是不知听了多少。若水悄悄叹了一口。
朱秀才最后结束自己的演讲以一首名句作为结束“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然后目光澄澄的看着若水,眼神里全是我懂你我懂你……若水接受到朱秀才自以为深情的目光,只感到胃里一阵一阵犯恶心。
薛明远恶补诗词还是有用的,知道这句诗词的来历。看向朱秀才,薛明远目光一沉,用身体挡住若水的身影,微笑着看着朱秀才。这结束了,主人家还得跟先生走一走过程,道个别啊。不过若水现在是一点也不想见朱秀才那双眼睛。薛明远微笑着跟朱秀才套了几句,然后说道:“在下朱先生前程似锦,早日金榜题名、抱得美娇娘衣锦还乡。”
朱秀才看着若水躲避自己的目光,不死心的继续说道:“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聊聊诗词聊聊将人生。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此乃人生一大快事也,这可惜学生无福,不得美人青睐。将来学生高中之时,但愿不是美人后悔之时啊。”
“先生仪表堂堂,一定会找到心仪的美人的。”薛明远笑着恭维道。
朱秀才觉得若水还是没有给出反应,暗自神伤,苦笑道:“可惜没人如今都不爱那青吟之声,只喜那靡靡之音。罢罢,人心不古,能不看中家世只看重人品的女子已不多见了。”
薛明远微笑着安慰,朱秀才却觉得薛明远是嘲笑自己,更加抑郁。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若水气呼呼的坐在桌前,重新给两个孩子洗脑。“你们要记住人要有自知之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不是最难的,最难得是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能干好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已近而立之年还要老父母供养,花光家里的积蓄一次又一次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进京赶考。将来你们要是学成那样,乘早给我离开家门。”
两个小孩子捂着嘴嘻嘻的乐着,薛明远在旁边的把话题往回收:“咱家又不是没有钱,供不起孩子们读。相进学总归是件好事,又不指着他们挣钱。”
若水立眉道:“多少个人一辈子就这么耽误过去了,最后一事无成。他俩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无愧于天地。总要做的像个男儿样,养得起妻儿。你俩也别乐,到时候要是要真像我说的那样,我就拿扫帚把你俩撵出去!”
孩子们笑着了离开了,若水转头跟薛明远抱怨朱秀才。“真真是酸秀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没什么能耐,说道到不少。”若水皱着秀气的眉头,嫌恶的说道。
薛明远一看却很开心,开口道:“朱秀才总归是教过咱家的孩子,他要进京赶考我送点礼物总是应该的。”
若水看薛明远一脸不是好笑,轻声问道:“你送他什么东西了?”
薛明远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说道:“他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啊,他不是想要红袖添香么,我就送了一个红袖给他。”若水惊愕:“你也学袁大爷给人家送鸨儿!”
薛明远连忙解释道:“不是鸨儿,是清倌,人家只卖艺不卖身。我赎了一个不仅貌美又会作诗的清倌送给了朱秀才。我跟袁家人可不一样!虽然是受到他启发。不过一是朱秀才并没有成亲,我这也不算坏人姻缘。二来我又没说是送妾,给他个清倌当丫鬟使不行么。
他要是真孝顺真有志气就把那清倌留在家里伺候他爹娘,自己进京了。不过我看他倒是有把那清倌带进京陪他赶考的样子,这就不是我的错了。而且朱秀才自己也说了,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人就是秦淮名妓,那名妓与文人的纠葛古而有之。”
若水看薛明远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又想朱秀才要真是个正经人,这也不过是从个丫环而已。要是有什么问题,还真赖不到薛明远头上,若水白了薛明远一眼,自己倒了一杯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薛明远却话锋一转道:“其实,朱秀才有一句话说得到挺对的,才子佳人花前月下,聊聊诗词聊聊将人生确实挺好的。咱俩以后也能月亮下聊聊诗词了。”
这一句话犹如电光火石一样照亮了若水脑中的某些想法,让她对一些问题好像隐隐有了答案。若水试探着问道:“你看那些古诗词,只为了能和我一起聊聊?”
薛明远“啊”了一声,又连忙改口道:“也不光是为了你,就想以后我出去我也能给人题诗了,这多好啊。再有……你看想一些做事的活动我也能参加了。一举多得。”
若水却知道那就是为了自己,要是他想学,早就学了,何必等到现在,还每次都是一脸痛苦的表情。若水仔细回想事情的印子到底是什么呢?是自己和瑞阳对诗,还是自己回答朱秀才那首诗,还是更早自己第一次做诗薛明远其实就已经开始自卑了呢。
若水认真的说道:“我最最讨厌的就是像朱秀才那样,说个话五句里面三句都能说的上出处。显摆什么,就他懂得多么。好好聊个天就不能好好说话,偏要之乎者也,工整押韵不成。诗词不过是语言的一种形式而已,谁又比谁高级呢。”
薛明远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可是那天你和元帅一起,那么开心。”
若水马上说道:“那是我喝多了!”
薛明远还要可是,若水直接:“我说我喝多了,那些东西没有必要,你不要学了。”薛明远看若水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觉得格外的讨人喜欢。
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这又不是公堂。卧房从来就是不是讲理的地方,因为夫妻之间的事很多时候没有道理能够解释明白的,就如现在,若是告诉自己以后不要作诗,忘记自己会作诗这件事,维护薛明远男人的小小的自尊,不为别的,就为了薛明远那一印的清清楚楚的诗词还有将近一个月每天晚上有如惨遭蹂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