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农历九月二十八,季老爷子的六十七岁寿诞。
寿宴摆在B市“新桥酒楼”,此店在四九城是极有名儿的百年老字号。菜品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可这年代还不流行私房菜的说法,可口碑是打下了,但凡尝过的人人称道。
老话说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新桥酒楼”不是开在繁华的街区,位于老城区一条蛮深的弄堂里。一窜三进的四合院,院墙很高,旧时民国留下的建筑。最里面一进院子是二层小楼,建的也讲究,青砖黑瓦,有古老石雕的璧檐缝隙。
整个酒楼包下来,各厢房都摆上桌子,也不过二十来桌。
季强和季军夫妻四人,站在门口亲自迎接来宾。刚过十点,一排接一排的军装接踵进来。季老爷子的战友,两个儿子的战友,以及他们的家属,小辈儿暂且不提。
场面非常隆重,喜庆热烈,四合院门口,两边一排溜花篮。
宾客还未到齐,季老爷子和几个已经到了的老战友,正坐在厢房花厅里喝茶唠嗑。今儿老爷子显然心情极好,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平日里严肃的表情不再,对谁都是一副和蔼的笑模样。
此时,如一正坐在偏厅里,等着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的“相亲”对象到来。这事儿,老爷子那次从B市回去就跟她说了,对方是老战友的孙子,叫梁在在。他推月兑不过才应了下来,答应寿宴这天让两人见见。
如一无所谓,反正就见见,又不会少块肉。就算对方是谪仙下凡,她也不会看上,就是走个过场。
当然,喜欢缠人的郑飞羽和李玄两只,此刻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如一身边。
郑飞羽惬意的坐靠着沙发,左腿压右腿,还直晃悠,笑得很欠扁,“年年,在在哥我见过,相貌绝对没话说,能称得上美男子,说不定你还真能看上。”话罢,还挤眉弄眼的冲如一眨眨眼。
如一懒得搭理他,瞟都不瞟他一眼,抬腕看了看表,差几分十一点,心道:“这位少爷架子够大的。”他家老爷子早就来了,此子却到现在还不露面,让她好等。
方才,梁司令她已经见过,正如季老爷子所说,笑起来两眼只剩一条缝,眼底精光直闪,绝对是典型的“老狐狸”一只。见了如一,亲切的拉着她的手,坐下后开始……细细碎碎唠了一大堆,无非是有多喜欢她,夸她聪明优秀,自家孙子多好,只是有些顽劣爱玩,等等等等……
可苦了如一了,长辈面前,要扮柔顺乖巧状,要保持得体笑容,温婉气质。她唇角始终保持三十度上翘,梁司令说一句,她配合着点头,应声,半个小时不长,却差点没把脑袋晃晕。
郑飞羽眼珠子微转,小心的瞄了身侧人的面色儿,嗯——蛮平静,根本没搭理他这茬儿,于是不怕死的继续:“年年,怎么不说话,你倒是应一声撒?”声音还高了两度。
“……”
“生气了?”
“……”
“唉,我说真的,不骗你,反正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继续念叨。
如一听得心烦,直接抬手,狠狠地赏了某只一个爆栗,“闭嘴!”
某只被打后还不老实,揉着发疼的额头,委屈的嘀咕:“你就是个不讲理的,我不是好意么,见你拉个脸,想逗你笑笑,这也错了?”狡辩。
“……”如一额角直跳,真想缝上这死小子的那张贫嘴,却只能无奈摇头,这孩子她真拿他没辙好不好?
“嘿嘿……”李玄笑得很无良,淡淡地瞟了某只一眼,没说话,不过眼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很明显:活该,你小子就是皮痒了,给自个儿找抽!
“李玄,烟呢?”
李玄掏出荷包里的烟递给如一,等她抽出一根,划了火柴给她点上,“姑姑,出国带上我好不好?”眼中凝满乞求,这已是他无数次老话重提,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沈朝亮那小子去,就是不同意带上自己。
深吸了口烟,如一轻叹了口气,“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答案我说了不止十遍。”语气冷凝。
“年年,你就答应他呗,有什么大不了。”郑飞羽忍不住出声帮腔,“玄子是真想去,再说要比聪明,他也不差啊!”
如一扯扯唇,心中只剩无奈,抬手揉乱了少年的短发,“你说说,你去了,做什么?”她去后将要面对的是那样凶险的一条路,如何能带他?
“我不是不舍得你么。”李玄委屈的嘟囔,眉头蹙做一堆儿,“虽然不知道你和沈朝亮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是不是?我保证,他能为你做的,我也能。”
“乖乖的在国内呆着,几年后我就回来了。”
“不要!”李玄一脸倔强和坚持,“我跟爷爷女乃女乃说过了,他们说只要你答应,就同意我去。”
沉默须臾后,如一缓和了语气,“我考虑考虑。”这孩子性子着实拗得厉害!
她从没想过要让沈朝亮去杀人,沾染上一辈子都无法清洗的罪恶。无疑,那孩子有一颗非常聪慧的头脑,心思也玲珑,这两点颇得如一欣赏。
她打算把他培养出来,以后和“Microsoft”公司的合作,之后的洽谈,以及那百分之十的分红,都由他出面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