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坐在车厢里,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在通通往后倒退,这个城市给她施了蛊,竟是这样不舍地离开。
一阵机械振动,传呼机在莫然贴身的衣袋里颤动,莫然一看显示的是萧悦寒的座机号码,恍惚不安,直至一个人安静地直掉眼泪。
被安排在北京的一家学究类的杂志社实习,六个女生住在一个老胡同深处的四合院里。清晨,会听到悠长的鸽哨声,随处可见遛早的老人,北京的胡同转上几圈,很容易便接近这个陌生的城市,可是走多了,更眷恋上海的巷弄,因为那里留有萧悦寒的脚步,不可自拔地眷恋。
莫然经常发呆地看湛蓝的天空,传呼机的振动经常让她赫然一惊,萧悦寒说过想她便会呼她,莫然给他回过几次,每次萧悦寒都会说:“莫然,别挂,让我再听听你的声音,好不好?”
好不好?莫然掉下眼泪,离别的日子好象进入了洪荒时代,一个人的孤单不及掩饰,唯有铺天盖地的想念和翻来覆去的回忆累累而积,两地的间隔,才发现竟已那么习惯有萧悦寒的日子。
要戒掉有他的日子,莫然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闲暇的时候几个女生逛遍了北京城,可是总在某个不经意中,萧悦寒的影子会顺着某个角落罅隙循迹而来。
这样做的结果是狠命地忘记,却总是狠命地想起,到最后莫然精疲力竭,每晚都是痛彻心扉地被折腾到天亮。
三个月居然就这样快要过去,“莫然!莫然!”
“莫然!”
莫然被几个女生从床上叫醒,“有人找你!”她们夸张地表情让莫然猛一回神,已猜出了几分。
莫然突兀地跑了出去,果然是萧悦寒,她身子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眼泪却哗啦一下流了出来,酸涩地控制不住,他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携着仆仆的风尘,静静地对着她,透亮的眼光集万千宠爱,溪流样地泻在她身上。
萧悦寒扬唇一笑,擦干净莫然脸上挂着的眼泪,她在他面前总是奇怪地犯傻,有什么东西被哽在喉底,她久久无法言语,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不完。
萧悦寒执起莫然的手,微微叹口气,“我以为你会高兴来着,原来不招你待见。”
他不地道的北京话让莫然强勾起一笑,“高兴!”莫然抽涕着发出闷闷地一声。
萧悦寒在众女生羡慕嫉妒且恨恨的表情下,执起莫然的手走出四合院,走了几步回过头对呆滞未醒地女生们说道:“我在路口第一家的裕仁轩订了老北京涮羊肉,六点钟各位不要迟到。”
萧悦寒执着莫然的手,指节用力,久违的感觉异常熟悉,俩人穿过胡同,走在宽阔的林荫道上,阳光正明媚。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北京我来过很多次,很多地方挺熟。”
“爷爷的病好了吗?”
“他是老/毛病了,现在康复出院了。”
“我们这是去哪?”
“莫然——”萧悦寒大声地叫,孩子气般地谴责,“你都不问问我!”
“你?”莫然挑眉不解。
萧悦寒的声音转为轻柔,“我的情况很糟。”
“有多糟?”
“拜你所赐,我是千疮百孔,体无完肤,身心俱疲……”他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迟迟不挪开。
“那怎么办?”莫然咯咯地笑。
“嫁给我!”
幸福注入得太快太激太满,无限的甜蜜止不住地在莫然内心翻涌,她欲言,却无言。
“萧悦寒,你放手!”
萧悦寒愣住。
“你弄痛我的手了。”莫然又咯咯地笑。
萧悦寒这才注意,自己指节如此用力,把莫然的手指攥得近乎泛红泛紫,他放松了力道,可是没曾放开。
萧悦寒,你该放手,你不知道女乃女乃的蛊有多毒,古深林茂、烟雾缭绕的山林间,女乃女乃年年岁岁没曾间断过,那里是巫风最为炽热的地区,女乃女乃曾经说过,她的太婆婆蛊术高超,女乃女乃每每说起,总说得煞有其事。
莫然从来不信,可是施蛊的对象是萧悦寒,她不敢当它是假的,因为是萧悦寒。
在这场未知的结局面前,她伤不起;她不敢博弈,她也输不起。
她反复思忖,她必须要逃离。
这样,萧悦寒便无性命之忧;这样,没有莫然的萧悦寒,即使没有真爱,却自有爱他的人。
萧悦寒和莫然就这样执着彼此的手,一路看透北京城所有的景致。时近黄昏,莫然觉得好冷,这个时节不该冷的。
她把身子紧紧地依偎在萧悦寒身上,汲取他的温煦。
***
再回到上海的时候,校园里传遍了萧悦寒和莫然的情事,添枝加叶了许多,说萧悦寒去北京看莫然,对莫然怎么怎么的好,莫然成了公众人物,她受不了女生们羡慕嫉妒且恨恨的表情。萧悦寒说就这几天毕业了,他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莫然求婚,说裕仁轩的老北京涮羊肉没白请,万分感激她们的传播,他乐得风声水起,一副生怕还有人不知道的神情,男人总爱有这么点点的骄傲。
毕业宴会上,相处了四年的时间大家都很不舍,明天就要哪儿来哪儿去,“莫然,还是你好,留在大上海,你们说萧悦寒怎么就喜欢上她了?”不时有女生冒出这句酸了巴唧的话,莫然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莫然,嫁给我!”
莫然回头,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刺鼻的香,萧悦寒出现在宴会场上,满目深情,满是宠腻。
众目睽睽之下,莫然不知该如何。
“莫然,答应!”
“莫然,答应!”
“莫然,答应!”
……
谁让萧悦寒有太多的拥护者,莫然想不答应都不行,她埋在宽阔且温软的怀里哭了,萧悦寒一手拿着花,一手抚着莫然,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太幸福了,嚼着蜜样的幸福!
“原来幸福会哭,我不要你哭,我要你笑,永远都对着我畅欢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