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会儿,佟沁月睡着了,莫然静静地坐了很久,反复翻读回味着她的这剪时光,爱有多深,伤就有多痛,五十六年了,满是疮痍的漫长等待里,她居然仍坚信陆冬语一定会来找她,会吗?
陆冬语,你到底在哪里?
陆冬语,你怎么可以轻易地忘记一切?
莫然止不住地喃喃着,陆冬语,你教教我,怎样去忘记一个人?为什么拼命地想去忘记,结果是无可救药地忘不掉。
书上说忘记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
也许,萧悦寒,我只能用一生才能忘记你。
莫然抬眼望着一屋子的黑,粗陋火燎的壁面,境由心生,她的眼睛晦涩,心突然被挖掘出来,被撕碎,忍不住地剧痛,再分不出酸甜苦辣来,她恨自己,怎么可以扮作得这样煞有介事。
她用手指沿着佟沁月的脸颊轻轻一擦而过,手在空中虚无地停留了片刻,迟疑不决,思忖间,已从佟沁月的白发中拔掉银簪子,攥紧,仔细端详,再熟悉不过的簪子赫然入目,在照片里不知出现过多少回,却是第一次用手最真实的触碰,顺着尖尖的银簪尾一路向上,簪身细而长,有三四寸,簪子头部的点翠艳丽依旧,纯粹的土耳其蓝色,没有陈年的沧桑感,最惹眼的还是中央的红宝石,一屋子的黑都无法掩饰住它的光芒,恣意地璀璨着。
莫然稍舒了口气,可以摆月兑那个影子的纠缠,那个最舌毒的情蛊,记不清多少日了,整夜整夜地不眠不休,被缚得太多太深,憋屈得难受。
她攥紧再攥紧银簪子,“婆婆,明天的这个时辰,你应该就醒了,一直想对你说,你是莫然所见到的最美的新嫁娘!”
莫然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她虚飘样地跑了出去,她直奔一个地方。
被埋在沙发里的感觉真好,久违着的温暖,像极了萧悦寒宽阔且温软的怀抱,莫然的眼角被微微地洇湿。
酒吧里很安静,而且,也没有要命的罗大佑在煽情,这是孤男端来的第几杯?莫然记不清了,反正她一杯接着一杯,寻醉?说不清,她只想这样。孤男始终沉默着,再后来,陪着她一起喝。
“我请客,你是酒吧唯一的常客。”
莫然冷笑,是施舍吗?
“我要离开这里了。”
早就知道不会长久。
“我和她约定好,无论她嫁,还是我娶,再不相干,可是很多年后才知道以为可以毫不相干的她,已成为我的一辈子。”
“所以你便来这里等她了,她总有一天会来小城。”
“可是等候太苍凉。”
天意茫茫,相亲相爱的人总是不能恰如心意,寂寞的煎熬,苍老的躯壳,这世上除了佟沁月,又有谁会为了一个人等了一个十年又十年,等了一个廿年又廿年,不会再有了。
莫然深呼了口气,都说烦恼皆由心生,醉了的瞬间便远离,原来不是,烦恼无处不在,明天,明天她就离开,那么是不是所有的所有,再不会跟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