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偏西,火葬完了小村村民的蔡邕一行人开始踏上归程。
蔡邕和蔡谷年纪大,一个六十,一个五十七,加上又都是典型的文人型的角色,都骑不得马,因此各有一辆马车供二人乘坐。不过现在两辆马车其中的一辆便宜了不会骑马的姜游,蔡邕与蔡谷则同乘一车谈着事情。
行至半路,姜游一时尿急,就向众人告了个罪,跑得远远的找了棵树放水去了。蔡邕的从弟蔡谷在马车中撩起车帘看了姜游一眼,紧锁着眉头向同车的蔡邕道:“从兄,你为何要收留此人?我观此人粗鄙无礼、举止怪异……”
蔡邕笑着摆了摆手道:“山野之人,又如何识得礼数?不过此人虽不识礼数,却有敬人之心,如此足矣。这行止之礼,回去之后教教他也就行了。”
“从兄!”蔡谷劝阻道:“想你我也曾流刑于朔方,于那边远苦寒之地,也并非未曾见过粗鄙无礼之人。若他只是个粗鄙之人,我亦不过是一笑了之而已。可是从兄,此人于此焚尸坏骸,又兼发短,且身怀利器,恐为逃刑之贼人;再者,先前从兄取出柯亭笛时,此人面露贪意,只怕乃是一心术不正之人;闻知从兄乃当朝侍中且贵为乡候,即曲膝认从兄为主,其心必有叵测!”
蔡邕闻言后,在车中遥望了正的放水的姜游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季丰行事谨慎虽是好事,但却多疑了些,且亦有不查之处。季丰啊,我看人不会看错的,此人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市井小人,有些小人之态乃人之常情矣。就算是换作你我,知身在危处之时,不是一样的也有趋吉避凶之心吗?他投奔于我,所图者不外乎借我之势以避兵革之难也。”
说着蔡邕放下了车帘,闭目轻叹道:“看到他,到使我想起了我当初受陷离京时,我所遭遇到的那些人与事,那时的你我与他亦颇有相似之处。正所谓将心比心,那时的你我心中所希翼者,便是能有好心之人予以收留,而你我总算是得上天垂怜,曾甘冒风险收留你我之人亦不在少数。时至今日峰回路转,我身居高位,亦当效仿当年收留你我的仁人义者,多行仁善之事。”
蔡谷皱眉道:“话虽如此……”
蔡邕笑道:“季丰所忧者,在我看来其实乃是杞人忧天矣!季丰你怎么就不想想,一个明知身在险境之中的人,却仍有心去安葬数百具与之无关之人的尸身,而有此等侠义之心的人,又怎会是心术不正之徒?”
蔡谷依旧紧锁着眉头,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蔡邕又道:“再者,若是此人胸中确有其他精妙佳曲,若是为流兵之祸而就此失传,岂不惜哉?”
蔡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蔡邕对音乐的痴迷程度是其他人很难想像的。或许,为了姜游的那些曲乐才收留姜游,这才是蔡邕真正的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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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也没什么闲话,天黑时蔡邕一行人先来到了一所离长安还有大半天路程的驿站休息过夜。蔡邕对姜游是待以宾客之礼,也就是说对姜游是作为客人来看待的,吃喝睡什么的都还不错。而咱们的酱油猪脚在酒足饭饱之后,也终于能睡上一个这些天来一直都没能睡上的安稳好觉,而且睡得相当的死,半夜的时候竟然连蔡邕来他的房间看过都不知道。
次日天明,一行人用过了早饭之后便上了路。不过蔡邕可能是觉得早上的空气好吧,并没有坐上马车,而是邀了姜游一起散着步的向前走,顺便自然是想和姜游聊聊天。
姜游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蔡邕对他必要的试探与了解的过程,套用姜游自己的话来说,这就相当于自己那个时代的召工面试,之后还有一定时间的试用期呢!不过姜游也早有准备,此刻说出话来到也有条有理。
首先是姜游的家乡,姜游选了汉中一代。按相关史料记载,蔡邕去过的地方不少,还就偏偏没去过蜀中,这主要是因为汉末时期,长安至蜀中所必经的咽喉要道汉中那里卡着个张陵,也就是张天师,一直用五斗米道这种宗族性质的政治体系雄霸汉中。汉庭见汉中并不好打,而且张陵还算听话,没有兴兵作乱之类的事,对此也就没有去理会太多。但是相对应的,汉庭中的官员也没有谁会往汉中跑,想入蜀一般都是从荆州走,经由永安、江州这条道入蜀。
另外选取汉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汉中离天水不远,而在姜游的映象中,汉末三国时期的姜姓似乎也只有在汉中、天水一块地头上才有。至于身世上,姜游说自己是定军山一带的猎户。父母早亡,自己自幼起就在山中打猎为生,因为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就取道想前往长安。
在这一点上蔡邕到没有怀疑什么,因为他的手下人在小村里有看见姜游正在煮的乌鸦,此外院子里还有一些姜游猎回来风干了想作为干粮的小动物,再就是一张千创百孔的狼皮……狼肉自然是早就进了姜游的肚子。每每一想起那条狼兄,姜游总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因为想吃了他的狼,结果最后却是被他给吃掉了,这不能不说老天爷很会作弄人。
狼皮虽破但还有用处,蔡邕的仆从中有人见姜游不要就要了去,算是捡了个小便宜。那些正在风干的肉,姜游全部都拿了出来招待一下蔡邕一行人,毕竟自己马上就要在蔡邕府里混上一段时间,上上下下的混个脸熟对自己没坏处。至于蔡邕本人自然是没什么在意的东西,不过却把狼尾巴给弄了去,好像是打算用狼尾上的毛做几支笔出来用。
走着聊着,姜游也了解到了现在的年份。现在的年份是初平二年春二月中旬,也就是董卓把汉献帝给掳来长安刚满一年的时候,再比对一下公元历,的确是在公元191年。一知道自己所在的确切年份,姜游虽然心里有了个底,却也暗暗咋舌叫苦。
因为按照史料记载,董卓是要到初平三年四月才挂掉,可现在才初平二年二月,距离姜游定下的计划的时间还有一年多些!一念至此,姜游却又不由得自叹好运,幸亏是遇上了对音乐十分痴迷的蔡邕,凑巧自己也还有不少东西可以拿出来忽悠忽悠,因此在蔡邕府中混个一年半载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不是这样,真的在那个小村中住上一年多的时间……姜游光是想想心里面都直打鼓,因为光是食物就很难搞定,自己连打猎带从村中找到的,最多也就是能支持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已。而且这还是入春后小动物什么的都跑了出来,所以自己这几天的收获也还都不错,乱放的捕兽夹都弄到了好几个猎物。可一到入冬的时候,姜游真没把握自己能备足过冬的食物。除去这个,姜游也还得考虑考虑会不会碰上官军土匪什么的问题,那可真的是要提心吊胆一年多了。
“那种日子可真/D不是人过的!”这是姜游心中的评语。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聊,姜游与蔡邕之间该问该答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之后,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到了音乐上。因为是与蔡邕同行,安全上有着保障,姜游也没必要把别着两把手枪、插着野战刀的武装带全都绑到身上,所以是放进了背包中,只在左肘下别了把格洛克,外面还用比较宽大的古装给盖住了,不过手上却拎着那自己拾来的那支竹笛。
他知道与蔡邕聊天肯定会聊到音乐上去,此外一则自己编不出什么瞎话的时候可以用音乐来引起蔡邕的兴趣,借此转移蔡邕的注意力;二则他得在蔡邕的面前露点本事……其实就是得挑出几首合蔡邕胃口的曲乐,让蔡邕觉得留姜游在府中留得有价值。不然的话,就算蔡邕不在意府中多养个没什么用的闲人,姜游自己也会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脸皮厚是一回事,但时时刻刻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嘛!
而在姜游的潜意思中,是不想到时候会在某个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来,至于这个“某个人”自然就是蔡邕的漂亮女儿蔡琰蔡文姬了。别看姜游别的本事是没有,YY一些狗血桥段的能力到是很有一手。现在碰上了这种机遇,想让他不YY上一段“姜游巧点蔡文姬”的狗血桥段貌似很难……或许在这一点上蔡邕的从弟蔡谷说得没错,姜游这小子的确的很心术不正,因为他饱暖的问题都不见得解决了就已经在思婬/欲。
当然姜游也只是敢在脑子里YY而已,真要去做姜游可没那个胆子。且不说姜游知道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这头就是得低下来,而且在那种格外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自己现在的这个“山野草民”的身份,人蔡邕父女也绝对的看不上眼,童话一般的故事也是不可能发生滴!
另外史料上来说吧,姜游知道蔡琰早晚会被匈奴给掳去,也没听说过蔡琰在此之前和谁有过什么。而现在的姜游,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像《寻秦记》或《神话》那样,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历史上本来就会发生的一些事的一部份。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就算是把蔡琰给搞定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在匈奴劫掠长安的时候,自己将会成为挡在蔡琰身前而倒在匈奴刀下的亡魂,最终也无法改变蔡琰被匈奴掳走的命运?
“真要是那样就可太怕了!不过……应该不会吧?我又不是真的就要呆在蔡邕家里不走,而且李老头那么重视历史应有的进程,总是说要为历史应有的进程负责,所以这会儿应该正在拼命的制造新的穿梭机好把我接回去的。再怎么说,他也怕我会影响到历史应有的进程,然后影响到他的存在才对……
“不过上次他说要把新的穿梭机造出来,起码也要两年。记得按他给我的解说,他那边是用同步时间(就是指这边过了一秒,那边也是过了一秒这种等式)来计算我所在的时间点,然后考虑到误差的问题,还要像撒网一样发出大面积的四维空间通讯电波,等接到我的回信之后才能确定我准确的点。
“换句话说,没有我在这里给出准确的点,他的时空传送就会有很大的误差,十年二十年的误差都已经是非常精确的了。在这种前题下,李老头不会把将要传送的时间点提前,比如说改到我刚穿越的那几天,直接就提前把我接回去……反正他的意思就是他那边造新的穿梭机要两年,我就得在这里呆两年……
“对了,这李老头上次居然吓唬我!还说什么我如果乱来就派李雪那个小贱人来秒了我,可没我给出的准确坐标,他们哪里能找得到我?不过……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自个儿有多少料我自个儿清楚,对我这样的草根人物来说,这个时代是地狱,我自个儿的时代才是天堂,至少在自己的时代我可以衣服无忧,不用天天都担惊受怕,所以还是回去好。
“两年……董卓还有一年就得挂,连带着蔡邕也就一年多的命还可以活,然后没多久小蔡蔡就被掳去了北地。照这么推算的话,我如果一直呆在蔡邕家里,还打着小蔡蔡的主意的话,那多半就会是死路一条,搞不好还就会因为舍不得小蔡蔡的缘故而死在匈奴人的刀下。嗯,我也不是那么笨的人,反正本来的目的就是在蔡邕家里先混上一段时间,然后就作好准备,一有机会就马上南下荆州。
“一年……挑个十来首的曲乐,一个月一首的卖给蔡邕,差不多就正好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到时候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比如说想去游学之类的,相信蔡邕也不会强留着我才对。而且混得表现好点,盘川干粮什么的肯定会送我不少……不过最好还是能凭着蔡邕的面子和荀攸拉上关系,或是干脆就明说请荀攸顺路带我去荆州都行啊。嗯嗯嗯,如果一切都是按照我的这种设想来进行的话,感觉到挺合我的作风。再者史书上没有出现过任何有关于我的记载,那我应该就是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胡混了两年就被接了回去,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对,就是这样了。”
这些近似于阿Q心态的想法很大程度上安慰了姜游,连带着也使姜游的心情好了许多。心情一好,与蔡邕谈及的音乐就不再是偏向于伤感型的。想了想之后,先借尿遁避开了蔡邕,然后从通讯器里挑了首轻松明快的《少年行》出来吹给蔡邕听,不过却也有意的吹得不怎么流畅。
蔡邕听过之后又颌首却又摇头。摇头是对姜游的笛艺不佳感到无奈,至于颌首则是有些喜欢这曲轻松明快的《少年行》。而这时,蔡邕也相信姜游的肚子里确实还有不少曲乐,因而愈发的坚定了要收留姜游,并把姜游所知的曲乐全部收录编写成曲谱的决心。
就这样,在初更时分,长安城的城门渐渐的出现在了姜游的视线之中……
(PS:有关文中的时空观点,也不知道大家都看明白了没有,反正瓶子是已经在尽可能的写清楚了。当然,《草根》可不会是《寻秦记》或《神话》那样的时空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