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思归,你到底看出了些什么,现在能不能原原本本的告诉为师!?”
蔡邕的话使姜游陷入了沉思。半晌过后,姜游才下定了决心暗自心道:“我是穿越者的事当然是不能说,不然小命可能会有危险,不过一些分析性的事告诉蔡邕却没有关系。蔡老爷子这一年来对我那么好,而我现在虽说没什么把握能救得了他,但让他能死得明明白白,总比做个冤鬼要强些……”
念既至此,姜游便长叹了口气,再整理了一下说词之后才向蔡邕道:“师傅,事到如今也不要怪弟子直言……这次的事,只怕师傅你将会成为朝堂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蔡邕皱起了眉头:“此话怎讲?”
姜游道:“师傅,董卓固然残忍暴虐,但凭心而论,他毕竟掌握着重权,是朝庭之中的领头坐镇之人。有句市井俗语,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朝庭就是这座山,而董卓就是这只镇山的猛虎,其余有心争权的官员,就是那些董卓在时不敢有所异动的猴子。”
蔡邕一听姜游的比喻,脸当时就拉了下来。
姜游可没等蔡邕开口就直接继续说道:“师傅莫恼,弟子方才的比喻虽然粗鄙,但却无比贴切,也请师傅听弟子继续说下去……而今董卓突然身死,朝庭之中缺少一个过渡性的权力交接,这就使得朝庭之中出现了一个群龙无首的局面,而朝堂重臣又都想取代董卓,成为这个群龙之首,成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所以现在的朝堂之上,表面上因董卓已死一事而人人欢欣雀跃,实际上在暗中却是暗流频涌。”
蔡邕多少有些忍不住了:“思归——天子的满朝文武,都被你说成什么了?”
姜游道:“弟子说的都是实在话!其实师傅你自青春年少时起便已出仕为官,至今已逾三十余载,中间被这些党同伐异之人陷害得还会少吗?我觉得师傅你对这些事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去想而已!”
蔡邕哑然了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因为姜游的话正好点中了他蔡邕的死穴。半晌过去,蔡邕才复又向姜游问道:“王司徒乃现在仅存的三公之一,且又有诛除董贼之大功,谁又能与他争?”
(PS一下,当时的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太尉因为主掌军事兵权,董卓也没笨到让谁来分他的兵权,所以并没有立,兵权也尽在董卓手中;司空张温在连环计之前就让董卓给剁了。所以现在的三公只剩下了王允。如有错处,则是本瓶资料查阅不详,见谅!)
姜游摇头叹而笑道:“弟子对朝臣所知不多,因此也不敢妄加猜测。但如果弟子所料不差的话,安集将军、国舅董承,便有染指之心。此外……”董承嘛,血衣诏的关键人物,而在姜游看来,这个董承其实就和王允差不了太多。
“别说了!”蔡邕喝止住了姜游,再抬眼看看那边的狱卒离得很远,这才向姜游叹道:“你胆子也真大,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来。之前你劝为师要‘慎言、慎行’,怎么你自己反到不慎了?”
“师傅……”
蔡邕又叹了口气:“只是为师还是有些想不通,王司徒又为何一定要取我性命?”
姜游道:“因为王司徒现在暂登为群龙之首,急需立威而服众。现在的汉庭群臣之中,论及人望恐怕无人能出师傅之右,但师傅却又有名而无势,用来杀而立威最合适不过。若换作袁氏中人,他王允就没有这个胆子,因为袁氏门生故吏满天下,袁绍、袁术更是拥兵甚众的一方诸候,王司徒若敢动袁氏中人,就等于是在自取其祸。”
蔡邕倒吸了口凉气:“为师与王司徒相交多年,他真的会对为师下手?”
姜游对王允表示很轻蔑了笑了笑:“师傅啊!王司徒口蜜月复剑、面慈心狠,弟子好歹之前也曾在他府中为他调习了半年多的歌舞伎乐,看得到很多师傅看不到的事,因此在这一点上比师傅看得更加清楚。方才弟子也曾说过,于现在的朝堂之中,论名望才干只怕无人能出师傅之右,朝臣大多对师傅敬爱有加,对师傅所提出的政谏也多会为之附议,如此一来待时日稍久,必然会冲击到王司徒的朝堂地位,而这也是王司徒肯定会借此机会,下手取师傅性命的原因之一。权力这东西很可怕的,它会令人不由自主的沉迷于其间,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师傅这样淡薄名利、无欲无求,至少他王司徒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蔡邕听到这里,不由得怆惶的倒退出去几步,指着姜游苦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姜游又道:“弟子敢断言,现在不管是谁去向王司徒求情,师傅你都难逃一死。而且去劝谏的人越多,也只会越适得其反,因为那会让王司徒愈发的担心师傅你在朝臣中的影响力,因而除却师傅之心也就越重。只怕不出三天,王司徒便会命人来此,取师傅的性命。”
蔡邕呆看了姜游许久,忽然间放声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师傅!!”姜游见状心说在这个时候,你蔡老爷子可别因为这打击而精神错乱了!
却见蔡邕在笑过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了几分欣慰,望着姜游点头微笑道:“我一直以为,你姜思归将会是我一生之中最没有用、最不成器的弟子,可直到此时此刻,为师才猛然惊觉,你才是为师一生之中最为得意的弟子……思归,你老实说,倘若为师身死,你又将何去何从?”
姜游道:“弟子准备去荆州。”
“荆州?”蔡邕点了点头:“刘景升治下的荆襄九郡,到确是一片清宁之所,思归你挑了个好去处啊!你既有着如此见识,那为师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思归,你过来。”
“师傅有何吩咐?”
隔着牢槛,蔡邕伸手拍了拍姜游的肩头:“听你一言,为师有如醍醐灌顶,也已自知终难逃一死。只可笑为师出仕三十余年,自认学识才干足以傲视天下,可到头来才明白为师的为人见识竟然还远不及你这个徒弟,我愧为人师啊!其实死有何惧?为师年过六旬,而人年五十不称夭,有何恨哉?忧心者不过两事,一是汉事编纂未成,二就是我那个清傲无比的女儿。前者在为师死后应会有大儒另行编纂,到也不必忧心太多,只有琰儿,为师最是放心不下!”
姜游一听这话心里就猛的一跳,心中暗道:“我暴汗!蔡老爷子你可别来这手!”
正像姜游担心的那样,蔡邕轻拍着姜游的肩头道:“思归,你虽学业不成,日后只怕难有所就,但你见识颇深,为人行事又远比为师圆滑练达,必能趋吉避凶。为师时日不多,再若犹豫不决则必然误事,所以现在就将琰儿交托于你。为师也不指望你能给她什么富贵荣华,只希望你能给她清宁安定的生活,给她几分关怀与爱护,为师也就知足了。”
“……”姜游的面部肌肉跳动了半天才无比为难的向蔡邕道:“师、师傅,你可真能给弟子出难题啊!!”
蔡邕摇头叹道:“你与琰儿素来不和,为师又岂能不知?这桩事真的是很为难你了。只是此时此刻,为师除了你之外,又还能将琰儿交托给谁?除了你之外,又还能有谁能让为师放得下心来,虽死亦无憾?”
“……”姜游无语到了极点,心说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吃饱了没事跑来见蔡邕干什么?见就见吧,干嘛还要吃饱了没事跟蔡邕这个就快要死的人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现在到好,人蔡老爷子来了个临终托孤,我是受也不受?
不受,良心不安……虽说姜游自认没什么良心可言,可是心里真的会觉得很不好过;受……光是想想蔡大小姐的脾气,姜游的头就大了几倍。带着蔡大小姐跑路逃命?路上会被蔡大小姐烦死不说,而以蔡大小姐的姿色,引来一群接一群的狼那都会是肯定的事,姜游挡也挡不住。
蔡邕看出了姜游的为难,当下只是笑了笑,一伸手“呲啦”一声就撕下了一大块的衣袖,接着右手食指就伸到了嘴里。
“喂,师傅,别!!”姜游又不是笨蛋,一看蔡邕这架势就知道蔡邕是想干什么。
不过蔡邕可没理会姜游,唰唰唰的就在撕下来的衣袖上举指疾书。也没多大的功夫,蔡邕便将这卷血书包好再递到了姜游的面前道:“琰儿虽傲,但心性慈孝,对为师这临终之命绝不敢拒不从命。至于思归你嘛……可以让着她的地方,麻烦思归受点委屈,让着她一点;但不能让着她的地方,思归你就要一振夫纲,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夫、夫纲!?”姜游的头都懵了。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姜游可清楚得很。
蔡邕笑了笑:“为师已经说得那么明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唉,只是真有些为难你了……思归,为师时日已然不多,现在这临别之际,你可否唤为师一声‘岳丈’?”
此刻的姜游只感觉大脑涌起一阵阵的晕眩,心说我这稀里糊涂的怎么就成了蔡邕的女婿了?可别忘了姜游今年才刚满二十一岁,以一个现代草根青年的思想,离结婚讨老婆的事还早着呐!当然另一种意义的“老婆”则另当别论。
虽然有心想开口拒绝,可是姜游望着蔡邕那无比期待的神眼,那些话却实在是说不出口来。再回想一下之前的一年里,人家蔡老爷子对自己那么的关爱,平时有点什么甜头与好处都总是想着自己的,而现在蔡老爷子都快归天了,自己哪怕是骗一骗蔡老爷子,让蔡老爷子能死得安心一些都不行吗?
犹豫了许久,姜游终于向蔡邕跪倒道:“岳丈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呵呵呵……一拜哪里够?你要三拜方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