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夜时分,王家小村。
“思归贤侄!你总算是来了!”
自王珑儿被姜游送还,再到王珑儿被蔡邕接去习琴,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下来,姜游与王家的交情还是非常不错的。
“王老丈,这里没出过什么意外吧?”
王珑儿之父(后简称王老,省事的说)一手把住姜游的手腕,笑道:“幸得思归指点,让小女先回家示警,老夫得以有所准备。董贼身死那几日,真有不少离散走卒欲来此劫掠,但都被我等于时击杀,鄙村亦幸得无恙。哦,令师蔡侍中身故一事……”
姜游摆了摆手,叹道:“那些是朝堂中的权势之争,师傅不幸成了个牺牲品,而他的事也不是我们这些布衣白身能插得进手去的。到是我被季丰公与大小姐误会了,已被逐出蔡府,现在也真有些走投无路、无处可依。”
王老叹道:“小女有所言及,季丰公与蔡家大小姐对你一向成见极深,今对你有所误会也在情理之中。哦,这些不去说它,思归既然来此,就在此间安心的住下吧。”
姜游道:“住几天是肯定的。不过王老丈,你如果信我,就赶紧命族人收拾行装,然后尽快南下迁居去荆州。”
王老惊道:“这是为何?如今董卓已死,朝堂清宁,我等正当安居乐业……”
姜游打断了王老的话道:“假的,这清宁是假的!王司徒设计除却了董卓,可谓胸中有谋,但他却不明势、不知理,杀我师傅已使他人望尽失,但这或许还不会引发出什么大事,可他不该得意忘形,赦天下人却独不赦李、郭等人。师傅他无权无势,王司徒杀了我师傅最多不过是惹来人们暗中的唾骂,可李、郭等人手中掌有西凉重兵,又岂是会坐以待毙之人?狗急了尚且会跳墙,他们这些手里有兵的人逼急了……后果我不敢去想。”
和王珑儿一样,王老对姜游有着一份莫明其妙的信任,而且之前王珑儿的提前回家示警和董卓挂掉引发无主散兵劫掠的事,已经证明了王老只要相信姜游就绝对不会有错,再加上姜游刚才的这些话说得在情在理,因此王老闻言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想起身去唤族人准备,姜游却一把拉住了王老道:“不可慌乱,缓缓而为,否则易生不测。若我所料不差,西凉叛军兵至长安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做准备。毕竟举族迁居不是小事,官府那一关就不太好过。”
古时对人口流动的管理一般都是很严的,毕竟人口基数关系着兵役、租赋等等方面的问题,举族迁居这种会使某块地头的人口大量流失的事可是官府最忌讳的。至于在史书中常常看到的什么举族迁居,要么迁居的是官府惹不起的地方豪族,要么就是当地的官府已经对当地的约束力度基本丧失而管不住人,而不是说迁就能迁的。而王家小村不属于这两种情况中的任何一种,想要闪人就得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来才行。
却说王老在听过姜游的话之后怔了一会儿神才明白过来,点头轻叹道:“季丰公与蔡家大小姐的眼光远不及蔡侍中啊!蔡侍中身故,蔡府正值用人之时,可他们却因成见与误会将思归逐出府去,蔡侍中一枝前程堪忧啊!”
姜游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就算我仍留在师傅府中,只怕也做不了什么事的。”
王老迟疑道:“思归可有提醒季丰公与蔡大小姐应尽早离开长安以免遭兵难?”
姜游道:“我有留下话,可他们会不会听,我也不知道。”
王老叹道:“思归已仁至义尽,足矣。罢了,他话不说,老夫看思归你也倦乏难当,老夫这就命人去收拾房舍,你权且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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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姜游怀抱着双手,坐在院外的青石上望月发呆。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尽管姜游已经有些心理准备,可真经历过了之后,心里面仍然是非常的不好受。而最难受的,就是在离开蔡府之前,没能像个徒弟一样好好的给蔡邕行个礼。而蔡邕交托给他的那场事,姜游总觉得自己好歹也该向蔡琰说出来才行,办不到归办不到,至少说出来了就不算是有负蔡邕之托。
“思归师兄……”
“嗯,是珑儿啊……等会儿,你叫我什么?”
珑儿迈着小步来到姜游的身侧坐下:“师兄啊!好歹珑儿也在蔡侍中的府中习琴多时,蔡侍中虽未收珑儿为弟子,但珑儿与蔡侍中总归有些师徒情份,叫你一声师兄亦不足过过。”
姜游淡淡一笑:“随你的便吧,相信师傅他老人家对此也不会多说什么的……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里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珑儿也学着姜游的样子仰望明月:“师傅身故,你又被人误会而不得不黯然离开,珑儿知道师兄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来陪师兄你清谈一番,借此稍舒你胸中的烦闷之意。”
姜游叹了口气:“也幸亏还有你这个小丫头相信我,不然这会儿的我连容身之处都没有。有些事你还不知道,王允对我有收拢之意,可是他害死师傅,我又哪里能投在他的门下?的确,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但我还不致于连这点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我现在就是不知道王允是不是不会放过我……不过我想王允现在自己手头的事很多很多,他方掌朝权,要对付的人哪个都比我厉害,那么他应该顾不上我这个没什么影响力的小人物,不然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走出长安城才对。”
珑儿望了姜游一阵,忽然问道:“师兄,你真的打算置师傅家人不顾?听你之言,长安马上将临兵乱,而于纷乱之中玉石不分,师傅家人只怕……最起码,你也得将师傅唯一的后人蔡姐姐给救出来啊!蔡姐姐那么美丽,于兵乱中只怕……”
说着珑儿不由自主的全身打了个颤,双臂捂实了胸前不说,小脸也变了色。
姜游看看珑儿,摇头苦笑道:“珑儿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你可别忘了,我半点武艺不会,随便来一、两个壮汉就能把我放躺下,说出来的话又没人信,你叫我怎么去救她?别救她没救到,我自己反倒成了西凉兵刀下的亡魂。”
珑儿道:“师兄你足智多谋,又深有见识,那你想想其他的办法啊!老实说,蔡姐姐为人虽然很难相处,但对我真的很不错,我不愿蔡姐姐被……”
姜游道:“我又哪里愿意?说句难听点的话,与其让她被那些贼兵污/辱,还不如被我污/辱呢!至少我还会按照师傅的交待对她好一点,可以的时候还可以让她冲我发发大小姐脾气。”
珑儿微微一楞:“师傅交待了你什么?”
秘密憋在心里的感觉很不好受,再想想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问题,姜游便自怀中取出了那卷血书递给珑儿道:“我懒得去说,也不愿瞒你,你自己看吧。”
珑儿将信将疑的接过来再展开一看,脸上当时就变了色,语气也变成了埋怨:“师兄啊!你让珑儿说你什么才好?师傅既然已将蔡姐姐许……许配给你,已然就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甩手不顾而就此离去呢?你这样做对得起师傅吗?还有啊,在季丰公与蔡姐姐误会你的时候,你可有将此血书取出给他二人过目?”
姜游收回血书,摇了摇头道:“当时出了点意外,我根本就是百口难辩。那个时候我要是取出了这卷血书,你相不相信他们马上就会说我伪造师傅遗命,意图骗娶大小姐为妻,再就是想侵占师傅的蔡氏产业?你可别忘了,师傅和季丰公膝下都没有子嗣,而今的后人就只有蔡大小姐一个而已,再加上师傅身故,季丰公也是个马上就要六十的人,这个时候谁要是娶了蔡大小姐并入赘蔡氏,等于就已经是把蔡氏家业给收入了掌中。任谁都会有这种想法,我又何必去自讨麻烦?真要是我当时掏出来了,被他们打出府坻还算是好的,被他们在盛怒之下活活打死,亦或是把这件事流传出去,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做人,那才是要命的事!”
珑儿想了很久才迟疑道:“这么说是没错的啦,可是……”
姜游摆摆手道:“别可是了,在这件事上,似乎我也只能对师傅说一声对不起,真/D太过强人所难了……过几天师傅就要下葬,而你们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做迁居的准备,我打算借这个空档去拜祭一下师傅,在师傅的灵前向师傅当面谢罪,希望师傅的在天之灵不要怪我。”
珑儿皱了皱眉头,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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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蔡邕被下葬在了长安城南三十里处,姜游收到讯息之后虽然马上就赶了过去,但是每天来祭拜蔡邕的人是一拔接着一拔,姜游又不敢在人前露面,只好耐心的等待机会。后来无意中在附近的小土山之中发现了一个应该是当初董卓下令重建长安时,由挖泥烧砖的泥砖匠人留下的栖身小洞,就请王老帮他准备了一些野外宿营用得着的东西,然后暂时栖身到了这个小小的山洞之中,如此一来也就省得他每天都要在王家村与城南之间赶这几十里的路。
又是几天过去,姜游躲在暗处远远的观望,终于看见蔡谷、蔡琰领着最后的仆从离开了蔡邕的墓前。再看看天色已是午后,自己还有时间……主要是不敢三更半夜的去拜坟。这种事,只怕换谁谁都都会心里打鼓。
一路急赶,赶到了蔡邕的墓前。说了几句该说的话之后,姜游取出了泪斑笛,向着蔡邕的墓碑轻叹道:“师傅啊,你我因音律而识,而现在弟子即将远离,最后再鸣一曲你以前从没听过的曲乐当是话别吧……”
(《草根三国传》预定为每日两更,每更一般为三千或四千字左右,每天大概就是六千字打底吧。偶尔瓶子碰上点什么事要出门可能会只有一更,但会在每天的更新中说清楚。另外最近本瓶的作息时间有些变动,每天的更新时间改在晚上的十点至十二点之间,望书友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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