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两个混帐东西,给我跪下!!”
随着姜游的怒喝,姜岚与姜霜嗵嗵两声,齐唰唰的跪在了姜游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姜游见俩兄妹如此也没有多说话,而是顺手从桌案的香匣中取出了一支檀香在灯中点燃,插进香炉中后放到了俩兄妹的面前。
俩兄妹看看香炉中那竹筷粗细、长逾一尺的檀香,心中暗自叫苦。夷州出产的这种檀香烧得很慢,这支檀香在一个时辰之内都不见得能烧得完,换句话说就是说这俩兄妹至少得在这里跪一个时辰。
偷偷模模的用目光交流了一会儿,姜霜终于败给了姜岚,随后小心翼翼的用小女生那可怜兮兮的声线向姜游讨起了饶:“父亲息怒!孩、孩儿知错了……”
“知错!?”姜游并没有再发火,但是双眉却依然锁得很紧:“知子莫若父!虽说你们还是孩童之年的时候,我就把你们俩给扔到大海去历练,我与你们俩兄妹也因此常年累月的见不到面,但并不表示我就不了解你们俩兄妹的为人心性!知错?你们心中所认为犯下的错,与我所想的错根本就不一样!”
这番话使姜岚兄妹面面相觑,心中也甚是不解。再看看自家老子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这会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是闷着头跪在那里一声不吭。至于姜游,则是怀抱着双臂在厅中来回踱了几圈之后长叹了口气,一转身坐到了椅中。
厅中就此沉寂了下来。良久过去,貂婵忽然领着陈宫、徐庶、赵云、邓艾到厅中。姜游看看貂婵的神情,知道陈宫等人所谓的来访,其实是貂婵暗中去请了这几位来给姜岚兄妹说情,心中也只能是暗自摇头。
客套话过后,陈宫看了看仍跪在厅中的姜岚兄妹,终于开口道:“主公,公子与郡主虽然有擅离夷州之过,然审时度事之下及时率军往援士载,并与士载合谋诱公孙渊于西塞山,使得我军能一举歼灭辽东大军,功远大于过矣!主公子女不便功赏,但也不应如此受罚,还望主公能看在老夫的这几分薄面之,免去这家法之罚。”
陈宫开了口,旁人就好说话。邓艾抢占西塞山本就是为了建功,战后见姜岚兄妹把功绩全都推到了他的头,心中感激之下也赶紧的帮俩兄妹求起了情。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阵,姜游终于找到个机会向几个人摆了摆手道:“听各位所言,我想各位都误会了,还有岚儿与霜儿诂计也一样的误会了我罚他们的用意。”
众皆愕然,如果姜游不是因为姜岚兄妹擅离夷州的事而罚他们的跪,那又是在罚些什么?
姜游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又叹了口气,示意俩兄妹可以跪坐在地板,但仍然不准他们起身,这才向众人摇头道:“对我来说,他们擅离夷州的事并不是什么大错。事实,他们如果真的是因为忧国忧民而率军来北境参战,我只会心中甚慰。只可惜,他们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的,这才是我要罚他们的主要原因。”
众人愈发的不解,而俩兄妹则朦朦胧胧的明白了点什么,但也不甚了解,只能是眼巴巴的望定了姜游,耳朵也拉得老长,等待姜游的解说。
姜游这时又瞪了俩兄妹一眼,复又摇了摇头之后向俩兄妹道:“现在你们自己说说,你们来北境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而来的?”
俩兄妹对望了一眼,然后是姜岚开口道:“当然是忧心……”
“忧心个屁!你给我闭嘴!”姜游怒吼着打断了姜岚的话:“别在我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我不否认你们俩小子是年轻才俊,而且年纪轻轻就见多识广,但正因为你们还太年轻,哪里会知道什么是国仇家恨!?你们来北境,也别在我面前找什么借口,因为我很清楚你们会偷偷的跑来,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根本就是因为你们在夷州坐不住,跑来北境也只是为了好玩!”
“……!!!”
姜游的这番话一吼出来,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跑来北境打仗是为了好玩,一直以来哪有身为人父者这样骂自家的儿女的?而且还是当着旁人的面这么骂!
再看姜岚与姜霜,听过姜游的训斥之后本来是想向姜游抗辩几句的,可是一望见姜游那带着十二分怒火的目光,刚涌到嘴边的抗辩之辞也硬生生的吞咽回肚中。
姜游看看俩兄妹的神情,叹口气再摇摇头道:“你们别不服气,我这个做父亲的人可绝对没有错怪你们,只是你们自己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想明白而已。也罢,我给你们提个醒,省得你们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们俩兄妹看得不会少,应该明白天下人来来往往、奔波一世,不外乎为了名利二字。那我现在就问问你们,你们来北境参战,是为了名,还是为了利?”
“呃,这……”
俩兄妹当场卡壳,其他的几位也全都犯了懵。就像姜游所说的那样,说俩兄妹是想扬名天下,感觉不怎么像;说俩兄妹是想得利……眼下天下间的哪家诸候敢和姜游比钱多?俩兄妹作为姜游的独子独女,说得难听点想要什么没有?甚至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专属部队,这在其他的诸候子女中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甚至不知道羡慕坏了多少诸候的子女来着。
姜霜这时大眼睛转了几转想开口说话,一旁的姜岚却急忙扯了扯姜霜的衣角悄声道:“妹子别乱说话,听父亲说!父亲说得有道理,我已经多少想明白一些了。”
姜霜呀然的望了望姜岚,但很快的,冰雪聪明的姜霜也明白了一些,继而轻轻点头。其实别看这俩兄妹在一起时,总是姜霜在出风头似的,但真正的大主意、主思维却全是姜岚在做主。至于平时都是姜霜在出风头,主要还是姜岚受到了李雪的“毒害”,在一般的事情总会让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妹妹一些而已。不过在原则性的问题,姜岚是不会谦让半步的。
姜游看看俩兄妹,轻轻的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们似乎是想明白一些了。兵法说‘主不可因愠而兴师,将不可因怒而接战’,你们虽然不是什么愠与怒,但仅仅是因为个人的喜好与开心就这么乱来,所犯的错却是一样的。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真的是因为忧国忧民而来到北境参战,为父绝不会怪你们一句半句。非但不会怪罪你们,反而还会让你们统兵阵。”
姜岚低着头回应道:“父亲,孩儿此刻是真的知错了。”
姜游又摇摇头道:“我觉得你们现在还只是明白了一点点而已……罢了,本来我应该让你们俩兄妹马回夷州去的,但前些时候玲绮重伤返夷休养,我的身边也因此少了个可用之人,你们俩兄妹既然来了,就留在我身边听用。至于夷州那边,有你们雪姨坐镇我很放心。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还是得先让你们明白到底是在为何而战。”
这番话令俩兄妹暗自欢喜,一旁的赵云则是扬了扬眉头的若有所思,到是陈宫急忙凑过来劝谏道:“主公,此事恐怕不妥……”
姜游挥手打断了陈宫的话:“没什么不妥的。我不想我的子女如此的混帐,让他们尽早的多明白一些事理也好。各位,天色已晚,请各位早些回去歇息。”
姜游婉转的下了逐客令,陈宫等人也不好再多呆下去,只能致礼话别。等众人离去之后,姜游看看俩兄妹,再看看貂婵那一脸恳切的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起来。现在给我滚回房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会带你们去看一些事。
话毕之后姜游便转身离去,姜岚兄妹在姜游离去之后才在貂婵的搀扶下起了身。这时的姜岚在皱着眉头细细的思索着姜游的话,姜霜却凑到貂婵的身边撒起了娇:“秀姨娘,霜儿好久没有见到秀姨娘的面了,今天晚我们同榻而眠啊!霜儿有好多话想和秀姨娘说。”
貂婵闻言只能是无奈的大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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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晨间,姜游带着俩兄妹早早的就离开了居所,在貂婵的带领下,直奔右北平的某个场所而去。至于要去的地方,在俩兄妹再三的追问之下,姜游才在叹息中回应道:“难民营。”
难民营?不错,就是难民营!
姜游率军来到右北平将近两年,而在这两年之前,五胡犯境之事就早已发生。这多的时间下来,不知有多少的北境百姓为五胡游骑所害。姜游在向曹操借取了右北平与天津之后,曾有过一段还算好的时间,但随之而来的那场拖了很长时间的大战,却又使北境的难民数量激增——步度根十几万的鲜卑游骑,再加公孙渊的几万辽东兵马,还能指望这二十来万与强盗无异的人不去侵扰百姓不成?他们要是不趁机劫掠百姓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一进到难民营中,姜岚与姜霜当时就傻了,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难民啊!?什么衣不遮体、食不裹月复、人无其形之类的词汇,似乎都不足以形容这些难民的惨状。有不少人一眼望去,简直就和包着一层皮的骷髅都没多大的分别。更有不少人,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眼神中连一星半点的生气都没有。如果不是难民营中有不少夷州的男女军士或是百姓在穿梭着发放粮食与衣物之类的东西,使这个难民营多少有些人烟生气,姜岚与姜霜简直会怀疑自己是处身在人间地狱之中!
“父亲,这、这都是……”
姜游此刻强压着心头的愤怒,重重的闷哼了一声之后才道:“自己去问!相信在你们问过之后就会明白当初为父为何会执意的兵发北境!”
姜岚与姜霜对望了一眼再轻轻点头,准备分头去向这些难民问询一下,貂婵这时急忙唤住了这俩兄妹道:“让你们的随身侍从带些吃食与衣物发散给难民。切记,你们在问询之时一定要轻声软语,切莫惊吓到了这些可怜人。”
姜岚与姜霜各自点头,带着随身侍从先去就近的库房提领东西。貂婵看看俩兄妹的背影,语气中不无忧虑的向姜游道:“思归,你看他们兄妹……”
姜游摆摆手:“我相信他们兄妹不是麻木不仁的人。只是在他们这个年纪,我必须给他们指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