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儿跟久石走远,看着他们登对的背影不由得从心底感到欣慰,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走。”我拉紧身边的人的手往前面的大坑走去,小心避开那些裂沟,这种力量由人弄出来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以执法队手上现在掌控的翻译考古人才来说,十天的时间能找到想找的东西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十,而且这百分之十还掺有运气的成分。”他慢吞吞地开口分析。
“无论行不行该做的还是得做,不过你说得这么确定让我有了好胜心,我们来打赌。”我回头,笑得很自信,考古这东西本身就带有幸运的成分,而幸运是最容易产生奇迹的。
“赌你是否能找得到那份地图吗?”他抿了下嘴,一个淡淡的微笑。
“是的,就赌我是否找得到,哈里斯。”走到坑边,目测一下这个坑还真不浅。
“米露,暗地在营地后面,我带你去。”哈里斯从京身上跳起来。
京坐起身拍拍满是土渣子的头发,笑脸不变,他朝我挥挥手,“米露你来了。”
“嗯,你好。”不管怎么说,京的笑容让我很喜欢,灿烂得很干净,而且我发现他笑起来时竟然还有小虎牙。
“来的路上我找到很好玩的东西,给你们看,我确定这是新品种,这东西很会钻洞,哈哈。”京模模自己披风下的口袋,又努力往下掏。
我正笑得愉快地看他,毫无防备等着。
下一秒他已经闪到我面前,手里从口袋里拽出他口中的“新品种”,那只新品种在我眼前活泼乱跳叫个不停,新品种后是京那张大大咧咧的笑脸,“怎么样,无论是个子毛色还是模样都是目前已知品种中的变异种,真幸运能找得到。”
我笑着发呆一会,然后反应有些跟不上地说:“在飞艇上你竟然能看到它,你视力真好。”好到望远镜都快哭了。
“还好,呵呵。”京大大方方地接受我的称赞。
我暗暗地吞吞口水,才有些困难地问:“可以收回去吗?”没任何心里准备的我心理素质算不错了,至少没尖叫。
“啊,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京将手里那只一直叽叽喳喳,肥肥圆圆浑身灰毛长得贼眉鼠眼的新品种抱到自己怀里。
“嗯,很可爱。”我脸部红心不跳地说谎,比猫还大的老鼠的确很可爱,可爱到猫都快哭了。
“是地鼠,流星街的污水区所产生的变异品种,性格凶狠,喜腐肉及腐烂的果皮,虽然看起来脂肪量很多,不过那是它骨架较大所造成的假象,而且吃它的肉容易月复泻。”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那只大老鼠,兴趣缺缺的样子。
握住他的手用了点力道,我轻问:“你吃过?”
他沉默地想了想,“大概,很长时间都没看过地鼠,不过只要是流星街居民应该都会在某段时期将这类动物当成食物,虽然对于流星街的几十种变异品种都研究总结过它们的特性,不过对于有没有吃过真没什么印象,可是以这种动物的覆盖率而言我吃过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他精神又跑偏,眼神有点涣散地开始自喃自语,好像对于自己想不起来吃没吃过老鼠有点不甘心。
这小子记不住食物,不,只要是他认为记了也没用的东西通通不记,现在来想自己有没有吃过某种东西还得用覆盖率来推测,我是该庆幸他记不住那种恐怖的食物味道呢?还是该悲哀他记忆的方式诡异得不像人?
“以流星街这种地方的环境而言,产生变异品种的可能性比平常的土地高出很多,看来还得找个时间好好研究一下才行。”京说完突然又重新趴回坑里,是哈里斯一脚将他踩回去的。
哈里斯背着手,冷着脸,长辈派头十足,“我说你们几个累了吗?要不我泡茶端来给你们让你们继续聊?”
我尴尬挠挠脸,“不累不累。”
“走。”哈里斯直接踩着京的后背就走,让人有点担心京的腰没事。
梅雅从我身后窜出来,他看了一眼金自言自语了一句,“咦?地鼠这玩意还真让人怀念,我还以为这东西早就吃光绝种了,怎么说味道也算不错。”
我脑子里某根弦因这句话拨动一下,有点担心地叫了声,“梅雅。”
“怎么?有什么事?”梅雅回头给我一个痞痞的笑容。
我望着他那张没有什么变化的笑脸,眼底里的轻松慢慢沉入,“不,没什么。”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来到流星街后的梅雅让我感到陌生,就在刚才那一瞬间。
用刷子小心翼翼地扫去表面的尘土,这是暗地遗迹接近门边的一面墙的最边沿,一行直竖椭圆形的巴巴耶文字出现,字迹损毁严重,很难辨认,如果不是真正的专家对遗迹现场进行异常细致认真的扫荡寻找,是很难找到这行字的。
正规的做法是必须让此类语言专家先对字纹进行拓摹工作,再着手翻译。可惜现在最缺时间,缺到无关此类任务的某些大型文物及颇有重量的石碑都要放弃的地步,而任务就是寻找一直不见踪影的鲁卡遗迹的地图。
鲁卡遗迹,不,正确来说,鲁卡遗迹就是十大墓地之一。一开始并没有十大墓地这个说法,在第一座墓地遗迹被发现前考古界的大师们一直叫十大墓地为“鲁卡遗迹”,那是一座传说中,仅在史料里可见的伟大陵墓,是很多考古学家的梦,也是很多这方面研究者趋之若鹜去寻找却终其一生无缘的美丽坟墓。
第一个发现十大墓地是一位痴迷于鲁卡遗迹历史的遗迹猎人妮娜-西丽,这位优秀的考古专家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寻找挖掘,终于在她三十四岁也就是1943年在这片大陆,被划入A级危险区域的幻兽大森林里找到十大墓地的第一座墓地。
妮娜为了解开墓地的秘密在幻兽大森林一住就是二十年,后来在她跟十一位优秀的考古专家不断的努力下终于打开墓地大门并成功破译了巴巴耶古文字,也就是鲁卡遗迹那个时代的官方语言,而那一篇由这个遗迹猎人小队所写的关于十大墓地的论文也震惊了整个考古界,并被当时最权威的机构认定为本世纪最有考古价值的七篇论文之一。
“最有价值啊,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一边回想墓地的发掘历史一边集中注意力辨认刷子下的字迹。
此世界,永统成王。
彼世界,王已成眠。
真是霸气十足的诗言,再下面比较浅的就实在看不清,待会交由视力好过望远镜的京。
当时那篇著名的论文言辞优美流畅,以一座墓地所出土的大量实物及大量被破译出来的古文字为证据,论证了鲁卡遗迹并非仅仅只有一座遗迹,而是有十座。甚至以现有的资料推测模拟当时墓地的起源及建造过程。
后来被惊动的考古界大师们以这篇论文为基础发表了后来公认的论点,在鲁卡遗迹那个灿烂辉煌的年代,君主打下大片疆土,君主在建造自己的陵墓时为了死后的安息,动用了大量的国力在他广阔的国土的十处地方建造了十座完全不同的陵墓。每座陵墓都放置了符合君主入棺规格的陪葬品,与其说十座墓地有九座是为了掩盖那座唯一放置遗体的王陵而建成的假墓地,不如说其实都是鲁卡遗迹分散的一部分。因为只有聚齐九座墓地里的“钥匙”才找得到传说中那第十座,叫鲁卡遗迹的王陵。
藏在暗地的“钥匙”就是地图,我突然坐到地上,腿麻了,一个小时不挪动地蹲着太为难它了。我仰头对着暗地遗迹华丽到没天理的巨大拱顶咧嘴一笑,第一次站在现场看这座墓地真是激动到后颈发毛,能将这个遗迹从百米下的垃圾夹层里给刨出来,真是太了不起,正因为混古文字翻译也算是半个行内人,所以才清楚当时要在不破坏遗迹的前提下清理掉周围的垃圾得花费多大的心血,更何况这里是流星街。
向你们致敬,考古界的前辈们。
拱顶支撑住了整个墓地遗迹,拱顶上极尽奢侈华丽的雕纹处处在表现那个传说中的时代是多么富庶珍贵。
眼里繁琐的拱顶花纹被一双寂静雾化,如一泓阳光下没有温度的泉水的金色眸子覆盖。
双眸的主人弯身对上我的眼睛,和服精致的布料柔软厚重,她那么轻忽忽地说:“米露,你还不可以死。”
我呆滞三秒,才将嘴角的笑扩散到整张脸,“织樱,我没事。”你一天问一次我死了没我压力很大啊,就是沙格利要你保护我,也不用如此周到。
说起三天前哈里斯将我带到墓地,一脸疲倦的沙格利从门里走出来跟我们打招呼时,出现了一件惊悚事,我一直以为留在贝贝街的织樱突然从我身边凭空出现,和袖上那片黑蝶红樱的花图轻盈如鬼魅,她倏忽冲入沙格利的怀抱热情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总算找到家长。
我抖着声音问:“织……织樱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我从没看见?
梅雅斜眼歪嘴角地望向我,勉强摆出一脸诧异,“米露不知道吗?织樱一直跟在你背后啊,别告诉我你没看到。”说着他模拟织樱站过的位置跳到我身后五六步处,“就在这,我以为织樱都站那么近地跟你走了快一天了你应该看到才对,天啊,米露你终于老花眼吗?”
老花眼?我这还没近视呢,望着沙格利笑得一脸和蔼地抱着织樱说:“我家织樱啊,有没有好好吃饭,冰箱里我放了你最爱吃的水果,你有吃吗?”
织樱的面瘫全消失,一脸幸福地点头。
用手捂着脸,第一次有背后灵跟在身后时那种的凉飕飕的诡异感,我真的很确定我后面没人,织樱到底藏哪了?念能力者真是藐视平常人的存在。
“她是一直跟着,我以为是米露同意的,原来你不知道吗?如果不喜欢杀了她也不碍事。”
温和到理所当然的语气,他在说时甚至没有看织樱一眼,就是直对我笑,笑到我头皮发麻。
当下我就执起那只相握的手那么深情地跟他对视,一脸认真地说:“不,我很喜欢,真的。”最近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对我态度的改变,变得越发肆无忌惮,以前如果有大部分时间处于旁观的冷漠,现在就是时不时会跑来横插一脚,就像我们的关系终于从熟人变成拜把兄弟,以前的口气一般是了然的“哦”,现在则变成很有义气的“嗯?你不喜欢吗?那我去干掉他”。典型的护短主义者跟恐怖思想主义者。
我其实很怀念他冷漠的旁观,你还是旁观好了,别一熟就给我露出那阴森森任性到彻底的一面,不给心里适应过程会吓死人的。
织樱又飘走,不知藏在哪个我看不到的旮旯里,我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累得我心慌慌,真想念家里干净的地板,花香的空气,洗干净的碗筷,书架上那本未看完的历史小说。简他们应该会帮我照顾花,大罗红花在有阳光的日子得多浇一次水,月光花跟藤玫瑰得松土让根须透气。
不过说起花……我心念一动,模模挂在腰间的小包,来的时候塞了包花籽,这是艾斯米居民的习惯,到哪里都要带上几包花籽,就像别人的平安符。
我将颔下的口罩带上,不得不说一句,流星街的味道真不怎么样,到遗迹外我都戴口罩。
这个地方是真正的垃圾填埋场啊,偶尔抬头看飞艇绝对比路过的流星多,我坐到遗迹门外的一道残墙上,暮色淹没了灰色系的地平线,总觉得无论在哪里,天空成了什么颜色,都美丽到你只要肯用点心,静下脚步来看一看,就是一幅美妙到能让你起鸡皮疙瘩的画面,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今天的风很轻,我伸手,花籽在手掌中飘远,更多是落到我脚边被清理干净的土地上,这些土地里含了多少有毒的超标致癌物质呢,谁管他,我只知道艾斯米人要把花籽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艾斯米的鲜花总有一天开遍这个世界每一个地方。
有人无声无息落到我身边,他站在我坐着的残墙上,黑色风衣的线条很锋利,不见一丝柔软。
我抬头笑眯眯地隔着口罩含糊叫了一声,“兰斯,撒花。”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下次回复……呵呵,时间不够。汗四,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