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罗氏送盥洗去何异儿房间,见床上被褥零乱,人却不见了,不由大惊。她呼唤一声“异儿!”没见回声,又去茅厕看了,也是不见。情知不妙,喊来老伴,四下寻找呼喊,也没看到何异儿的人影。
刘兰花过来,一边安慰老人,一边在云溪镇打听寻找。多日下来,依然无果。她心内却在想异儿既然出走,就再无回来之望,夙世前因,皆命注定,自己与他有缘无份,也无可怨天尤人,揩去眼泪,将大道理的话安慰老人.罗氏听后说道:"嗳,人都不见了你还回去吧,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刘兰花道:"异哥哥不在我更不应离去,虽无定婚,但有信物,兰花今生今世都是这家的人,况且生死荣辱皆由命定,若兰花生来是这个命也无可怨,只求二位爹娘别赶我走。”言语凄切,感人肺腑。
罗氏听得伤感,把她拉入怀里,替她拭去泪水道:“这样累你受苦了!”说着话那眼泪直掉下来。
几月过去了,还是杳无音信,一点线索也没有。罗氏日思夜想,茶饭不进,常独坐伤神,发呆流泪。不久,便卧床不起,请医调治也不见好转,病情日复加重一日。刘兰花煎药熬汤,病榻伺候,尽极孝道。
一天,罗氏昏迷中醒来,睁眼看了看兰花,一把攥住她的手,哽咽半晌,方说出话来道:“兰花啊,我就是放不下心你,我若去了以后,还是回去找个好人家,别在这里活受罪了,我去也安心。”
刘兰花咬着嘴唇,两颗珠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终于滚下面颊,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罗氏长叹一声,接着又是喘息起来,满屋里瞧了瞧,然后直呼着异儿,叫着,叫着,双眼一闭,竟是去了。兰花惨呼一声,伏在罗氏身上号啕痛哭。
何家为儿治病,早已财资耗折一空,连罗氏的安葬费都成了问题。何处士想罗氏自嫁给他,终日勤劳,一生凄苦,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心里常觉愧疚,余今忧郁成疾,不幸去了,无论如何他要弄一副像样的棺椁给她,以尽昔日夫妻之情。于是,强忍悲痛,出去借钱去了。
刘兰花抹掉眼泪,轻轻扶着罗氏,替她卸下衣服,端来净水擦洗身子,再把寿衣鞋帽穿上,这些事情做完不久,何处士已借得银两,还请来了几个人,吩咐他们将罗氏装殓,布置灵堂。
刘兰花日夜守在灵前,爇纸化箔,跪谢前来悼念的亲友。
这一天,刘平也来了。自从刘兰花和他斗气之后,刘兰花就一直没有再回过家,刘平也曾到何家来过几次,都没有见到刘兰花,刘兰花总是避而不见。因此刘平很后悔以前把女儿逼急了。他这次来何家,是寄希望女儿能出现。当他第一眼看到女儿之时,差点喜极欲泣。
刘平先拜祭罗氏之后,把女儿唤过一边,见她花容憔悴,满脸泪痕,伤心兮兮的样子,不由叹息道:“女儿啊,看你这个样子,为父不知怎么说你才好,以前骂也骂过,打也打过,你都不听,一意孤行。现在好了,这样苦了谁,害了谁。为父心疼呀。”顿一顿,又道:“待这事过后你不能再在这里,必须跟我回去。”
刘兰花低泣着说道:“女儿已把这里当家,生死不愿离开,求爹爹原谅女儿不孝。”
刘平忿然道:“你真要把爹气死才甘心吗?!爹娘是希望你幸福快乐,你这样子作贱自己,你叫爹娘如何安心。”言讫,见刘兰花一味哭泣,叹口气,愍然道:“好女儿,听爹的话,爹过几日来接你。你不要再躲着爹了。”说完,心情惆怅地离去了。
刘兰花望着父亲的背景,木然心碎,呆呆来到灵前,一时间满月复酸甜苦辣一齐涌来,跌坐地上,悲哀一声,尽情地倾泻出来,直哭得死去活来。真个是鬼神为之动容,草木为之含悲。
丧事从简。三日过后,起枢归茔。出殡这天,刘兰花代异儿摔丧驾灵,扶柩登山。午后三刻,送灵队伍已到玉龙山祖垄,棺枢入土,兰花那压抑的啜泣,变成呼天抢地的悲嚎,哭倒坟上,众亲戚死活苦劝,兰花在墓前吞下无穷的悲哀和凄苦,昏昏沉沉的被人撑着往回走``````
周三自被矮身道长教训后,怀恨于心,回家立即纠集一班家丁,连同一帮地痞恶霸气冲冲地赶了过来,没找到道长,迁怒旁人,把街上所有的摊子砸了个稀烂。
周公子心里苦恼之极。无心逛青楼,没味喝花酒。那日当街的一次颜面扫地,成了他一生的耻辱。他只要心里不爽,就动手打人。不管老少病残。
一日,他在街上当众抓着一个老者,强行要他趴下当马骑。犹不过隐,还勒令一帮子人围观拍掌叫好,不许离开。不拍掌,不叫好,或擅自离开者,掌嘴,往死里打。
周公子正玩得性起,忽瞅见何处士站在一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跳下来,一把揪住,阴恻恻的笑道:“处士,心情不错嘛。”
何处士战战兢兢地喊了声:“周公子”
周三道:“到哪里去?本公子正有事找你呢。”
何处士颤声道:“公子还有何事?”
周三道:“你借我的钱,啥时还?”
何处士一听,吃惊道:“我何时借过你的钱了?”
周三把眼一瞪,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幸好白纸黑字,你立了字据,要不然给你耍赖了。”周三说着,真的从身上掏出一张借款的字据。借款立据人赫然正是何处士的名字,还盖了手印。
何处士见了,大惊失色。连连摇手道:“这是断然没有的事。周公子,何某有何得罪的地方,请高抬贵手,千万别这样。”
周三道:“喂,你以为我是在讹诈你不成,我周公子是哪种无赖的人吗?!”周三使人叫来“万通酒家”的曾老板,当面道:“你是不是在‘万通酒家’曾老板那里借过五十两银子?”
罗氏去世,何处士确实在曾老板那里借过五十两银子,写了借据。因以前酿酒,常往“万通酒家”送,彼此形成了一种常来常往的关系,并且曾老板为人不错,与何处士极友善。
何处士承认。“确实借过。”
“这不就得了。”周三道:“‘万通酒家’是我周家开的,你在那借钱,不就是借我的钱吗。”
何处士得知这层事,心惊不已。“曾老板,‘万通酒家’真是周府开的吗?”曾老板回答“是!”何处士如跌冰水窖中。
周三洒笑道:“何老伯,如今明白了吗,本公子没有讹你吧。”
曾老板对周三道:“处士借据刚好今天到期。”
周三大声道:“这下不是更好吗。”转身搂住何处士的肩膀,阴阴的道:“何老伯,小侄正好没事,陪你走一遭,回家去取,怎么样。”
何处士额上汗如雨下。“老伴刚刚过世,百事俱废,请公子宽限些时日。”
周三哪里肯依,只是哂笑。何处士又向曾老板求情,曾老板显得很为难。何处士被家丁撵逐着来到何家小院。
何处士苦苦哀求,周三好不烦躁,一脚踢去,大怒道:“到底有没有钱还,少罗嗦。没钱还,抄家!”何处士悲愤填膺,恨道:“我今天跟你拚了!”
何处士爬起来,就往周三扑去,还未近身,被家丁拦下。一顿拳打脚踢,半点动弹不得。
这时候,恰巧刘兰花砍柴回来,一见情景,怒不可遏。当下抛却柴禾,抽出禾枪,跑上前去,一阵挥舞,把家丁赶开。
刘兰花扶起何处士,对周三恨声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周三一见到刘兰花,很是高兴。“兰花妹子,别来无恙,很久不见,可想死我了。”说着,嬉皮笑脸的往刘兰花身边走去。
刘兰花“呸”了一声。
周三就是喜欢刘兰花这股“辣味”,“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兰花妹子,你说该怎么办啊?”边说,边动手调戏。
“滚开!”刘兰花一把推开他,道:“有钱自会还你,用不着咄咄逼人。”
“好,我不逼你,但今天两件事,你必须依我一件,要不然两件事一并算了。”周三撂下狠话。
刘兰花道:“两件什么事?”
周三皮笑肉不笑的道:“要不还钱,要不你跟我回去。”
刘兰花不用考虑,就断然道:“要钱,没有;要我跟你回去,休想!”
周三怒形于色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放火烧房子,把人给我带回去!我还没见过有人胆敢在我面前耍横的,哼哼。”
刘兰花持着禾枪,高声道:“谁敢动,我一枪刺死他!”
周三哈哈大笑,众家丁哪把她放在眼里,纷纷扑了上去。
刘兰花势单力薄,如何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家丁。何处士缓过气来,赶忙操棍相助。周三跳过去,抬起一脚,就将何处士踢倒在地,嘿嘿笑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今天就送你去跟你的家人团聚。”手中折扇猛击何处士头颅。何处士顿时头破血流,气绝而亡。
刘兰花苦于无法分身,眼睁睁地看着何处士被周三用折扇敲死,心里十分悲痛。
周三弄死何处士后,见刘兰花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心有不忍,喝退众家丁,柔情蜜意的道:“兰花妹妹,活动了这么久,也够累了,歇息一会吧。”
刘兰花确实累坏了,不停地喘息,抹汗。
周三笑道:“要是在床上有这般生龙活虎,就好了。”
刘兰花憎恶地“呸”一声。
周三过来牵刘兰花,想与她一起坐在凳上歇歇。刘兰花知道他不怀好意。取下砍刀,凛然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死在这里!”
周三涎皮的笑道:“兰花妹妹,千万别这样,对你,我可是真心诚意的。你不要这么狠心嘛。”
刘兰花道:“你这个无赖,横行霸道,为害一方,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三道:“只要你跟我回去,我立刻修心做好人,我发誓,对天发誓。”
刘兰花见他一步一步地向她逼来,此时此刻她尘念已绝,当下横刀向颈上模去,只见一股殷红的鲜血顿时染红了那件半新不旧的衣衫,骄躯晃了晃倒在地上,一缕香魂随风飘散,就这样离开了这个悲惨的世界。
周三见状也自吓了一跳,一个家丁揍上来道:“这下该怎么办?”
周三阴毒地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了。”
众家丁小子依言行事,刹那之间,火鸦飞舞,风助火势,浓烟滚滚,熊熊大火已吞没了整座茅房,半天中映得绯红,直直地燃烧了半天,火才渐渐的熄灭。